大会餐(第2/5页)
小如说,那就慢慢烙呗。不过,她底气比较弱,这工程量够浩大的。
我说,就是你乐意为大伙儿服务,怕也不成。因为你占着锅,别的班的人怎么炒菜呢?
葱花饼就这样悲惨地夭折了。一直没搭话的果平说,我倒有一个想法,这东西是咱们上山这几年从未吃过又非常想吃,除了自己做又绝没人肯做给咱吃的食品……
河莲说,我现在最想吃的就是凉拌你的舌头,绕的弯太多了。有什么,快直说。
果平说,棒子面粥!
啊!啊!我们欢呼起来。
为了照顾边防部队,供应高原的都是细粮。大米白面吃多了,戍边官兵强烈地要求吃粗粮,想喝真正的棒子面粥。把有着浓浓的青草和太阳味的马牙状玉米粒,磨成棒,加了碱,泡入开水,在小火上文文地熬,让粥汤像压抑的火山岩浆,不出声地翻滚着,在粥面形成一个个涡轮状的圆环,一直保持沸腾,直到凝成黄金一般的冻儿。盛到碗里,喝一口,像大地橙色的乳汁。
可是我们没有棒子面啊!马上又是致命的原料问题。官兵们反映了多次,希望能供应一些粗粮,但山下的机关毫不理会,依旧把无穷的关怀化作细粮,前赴后继地拉上山。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上好的棒子面。果平神秘地说。
在哪里?
在军马所。果平像把一个重大的机密吐露出来。
军马所里有几十匹矫健的烈马,每匹马都像战士一样有档案,有专门的粮草供应,管理很严格。
我们说,果平,你的意思……是,当然,不是……是吗?我们不好意思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果平说,你们猜得一点也不差,我的意思就是吃马料!
我们虽已想到马料这件事,但听人正儿八经地说出来,还是吓一跳。堂堂的共和国女军人,吃马料,合适吗?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知道山上第一个吃马料的是谁?果平说。
是谁?是谁?我们很好奇。
是司令员!果平郑重宣布。
我们说,瞎说瞎说!
果平小声说,我这是听司令员的警卫员说的,一级国家机密,千真万确!警卫员的腰扭了,我用银针,在他的手腕上扎了个新学的“扭腰穴”,他顿时行走如飞,为了感谢我,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
河莲鄙夷道,这样的警卫员,不说枪崩了,至少也该关半年禁闭!幸好只是一个扭腰,要是得了红白痢疾被你治好了,还不得把整个防区要塞图偷来给你!
果平说,反正我也不是特务。再说,就是偷给我,我也看不懂、记不住。
小如说,别吵了,还是商量咱的食谱吧。马料好是好,但司令员要了会给,换了咱们就不一定了。要是马料搞不到手,咱们吃什么?
河莲又火起来,说,一个马料,也不是人参,有什么不给的?要是真想吃,你们看我的,要多少有多少!准备麻袋吧。
大家就哄她,说,河莲,那些管马的弼马温厉害着呢!军马都是有口粮的,你要吃马料,就是克扣军饷。
河莲听大家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点打鼓,就说,那小毕和我一起去吧。
我说,我愿吃馒头,不愿与马争食。
大家说,那不成,当班长的,就得为了大家谋福利。
我只得和河莲一道向军马所走去。绕过一座独立的小山冈,马厩就在眼前。盖得很讲究,好像一排排宽敞的旅社。各种颜色的军马正在悠闲地吃草,藏在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看到来了生人,都暂时停止了咀嚼,安静地注视着我们。我捅捅河莲说,待会儿,咱们可怎么说呀?
河莲说,不知道。
我气起来,说,既然你不知道,刚才逞什么能?把我也拉来出丑。
河莲说,这会儿不知道,不见得再过一会儿也不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正说着,军马所所长走出来,说,哈哈,哪股风把人医给吹过来了?一般来说,到我们这里来的应该是兽医。他说着,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又说,一般人总记不住我的姓,都叫我马所长。
河莲说,马所长,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向您调查一下。您看,我们班长也一块儿来了,问题很严重啊。
我不知河莲闹什么名堂,只好顺势做出很沉痛的样子,皱皱眉,点点头。
马所长不吃这一套,说,你们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想不通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们科长不来找我,打发两个姑娘来。
河莲说,马所长,你说得不错,我们和您的级别不对等,但我并不是要调你的军马使用,而是调查一件同最高司令官有关的事。
马所长态度显著认真起来,仍有保留地说,和司令员有关的事,应该是参谋长来啊。
河莲说,我把刚才的话补充一下,这事和司令员的身体有关,所以,就是卫生员来了。
马所长开始以平等的态度对待我们,忙问,司令员的身体怎么了?
河莲说,马所长,我们毕班长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吧?
马所长说,她是化验员,我知道。
河莲又对我说,那你就把司令员的化验结果,告诉马所长一下吧。
我的天!河莲这是玩的什么把戏?司令员最少有一年时间没到卫生科看过病了,我哪里知道司令员有什么化验结果!我便对河莲眨着眼说,真糊涂!这是可以随便说的事吗?你知道,最高长官的身体状况如何,一直是列入绝密等级的军事情报。你要逼我犯错误吗?
河莲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马所长也不是外人,是某一方面的最高指挥官啊。
我不解道,哪方面?
河莲说,马所长也是司令,是马司令啊。
大家就都笑起来,气氛融洽起来。河莲凑到马所长耳边说,事情是这样的,司令员最近开始闹肚子,很奇怪的一种腹泻。军医们进行了重重检查,就是找不到原因。您知道,病从口入是一句真理。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饭,怎么就只有司令员不舒服?后来经过反复调查才知道,司令员喝了用你们的马料熬的棒子面粥……有人怀疑是下毒……
河莲把这番话讲得滴水不漏,到了关键时刻,特别留出足够的时间空白,让马所长反思。
马所长的脸开始灰暗,吃力地说,咳咳……那事……是警卫员来说,司令员最喜欢吃乡土味道的饭了,我们就给了他一点……要知道,马一直是吃这种料的,一点事都没有……
河莲耷拉着嘴唇说,你能把司令员比马吗?马吃了没事,司令员吃了就一定没事吗?马还得口蹄疫和布鲁氏菌病呢,要是司令员在指挥战役的时候突然发病,我军必得蒙受重大损失!
马所长不停地点着头说,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