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勒妮的卵子
据媒体报道,加拿大一个7岁的女孩弗拉维患有一种罕见的先天性基因疾病脱纳氏综合征,这种由染色体缺失引发的疾病会破坏患者的卵子生成。为帮助女儿将来生儿育女,38岁的母亲梅勒妮捐出自己的21个卵子保存在液体氮气中,以供将来和女儿弗拉维丈夫的精子结合,通过人工授精孕育出孩子。7月3日,在法国里昂举行的欧洲生殖与胚胎学会年会上,加拿大维多利亚皇家医院麦克吉尔生殖中心公布了首例母亲为女儿捐赠卵子的医疗细节。
这项计划自曝光以来,一直产生激烈的伦理争议。当天的会上,生殖伦理组织的一名成员认为,梅勒妮没有充分考虑将来出生的婴儿面临的伦理困境。因为就生物学意义而言,弗拉维生下的婴儿将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或妹妹,而梅勒妮虽是婴儿的外婆,但还是事实上的母亲。
梅勒妮表示:“我只是在尽可能地帮助我的孩子,给她任何所需要的东西,如果需要我捐出一个肾,我也将毫不犹豫。因为年纪的原因,我不得不现在捐献卵子。我将把孩子看作自己的外孙,弗拉维会照料孩子,将是孩子真正的母亲。”她同时表示,弗拉维将决定是否采用这些卵子,“我只是给她提供一个选择,如果她愿意,她可以采用别人的卵子”。
我可以理解梅勒妮的选择。她因为自己的女儿罹患脱纳氏综合征而满怀内疚,她要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女儿,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卵子冷冻起来,以备将来女儿如果需要做母亲的时候,多一个选择。她甚至说出了“如果需要我捐出一个肾,我也将毫不犹豫”这样的话,让人们为母爱的执拗而感叹。
但是,一个卵子和一个肾毕竟有着本质的不同。从梅勒妮的口气里看,好像一个肾比一个卵子更重要,可能是因为捐献出一个肾,身体所受的损伤远比捐献卵子要大得多。但从生命伦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卵子和肾的意义是不同的。肾脏是无知无觉的,但卵子关乎到构建另外一个生命的开端。那个生命将成为有独立人格的个体,他会追问“我从哪里来”这样的终极问题。不知道梅勒妮是否想到,既然她的亲生女儿会罹患这种先天性的染色体疾病,那么她本人的卵子并不一定是完全健康的。退一万步讲,即使是完全正常的,弗拉维接受了这个卵子并成功孕育,弗拉维将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同母异父的“孩子兼弟(妹)”?即使弗拉维可以面对这个事实,她将来的丈夫是否可以接受这样一个婴孩?纵然他们都可以过关,那么这个孩子长大得知真相之后,是否可以安然维持内心的平衡?
未知数太多了。医学固然可以在技术层面把一个卵子保存几十年,但我相信,无论是梅勒妮还是参与这一活动的医生们,都无法清楚地回答以后的问题。在关乎生命伦理的问题上,如果你没有想清楚,请不要贸然进入危险的领域,因为这绝不仅仅是技术的问题,它已经进入了造物主的范畴。
对于参与这一操作的医生们,很想问他们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对富有的夫妇,出了足够的金钱,要求把他们的精子和卵子分别冷冻起来,l00年后再交配生出一个婴孩,所有的抚养费富翁家事先都储备好了,并指定了基金会负责。试问,有人愿意接受这项工作吗?
我想,一定有医生跃跃欲试。100年,这将挑战所有现代医术的极限啊!
但是,人类社会会接受这个愿望吗?对于一门深入生命过程以内的科学,医生们应该格外冷静和慎重。
尽一切努力把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是动物的本能。这就使我虽然能够理解梅勒妮和医生们的想法,但仍认为这是一种更高形式的自私。付出比较小的代价,得到自己的内心安宁,却全然不顾这个事件将对他人发生的未知影响,这就是对整个人类社会的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