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争论“主义”(第2/2页)

老子的名言还有:“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与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他总结说:“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我们不妨将这些教训理解为:直面人生,不为天花乱坠的话的力量所蒙蔽。多做实事,坚持重在建设与正面阐释,尽最大力量避免抽象无益、不看对象的争论。(这里的“善”的含义与其说是善人,不如说是聪明——善于做某事。)警惕那些卖弄博学的驳杂不纯者,只有那些不但知道自己知道什么而且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的人才有起码的知识。不必处心积虑为一己打算,“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固本自强,完全不必争一日之短长——尽量避免自以为掌握了真理的人的排他性、狭隘性和破坏性。这些都是金玉良言。

反面的例子也不少。比如戈培尔的“谎言重复千次便是真理”。比如红海洋与背诵“老三篇”,动不动搞什么覆盖版面,还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之类。“文革”当中,既是全面地、空前地展示了话的力量——威武雄壮,移山倒海,蔚为大观,是话的力量的一次大示威、大节日、大活剧;又是全面地、空前地展现了仅仅是话的力量的不足恃,是空前绝后、势如破竹的话的力量的终于破产。这是以话的力量兴风作浪的一出大悲剧,又是话的力量出尽洋相终于成为笑柄的一出闹剧、喜剧。

可惜的是,并不是人人都善于接受历史的教训,至今仍有一有机会就致力于搞大批判班子、情结于用话的力量吓唬人的“文革”思路迷恋者。

资本主义市场的广告的恶性泛滥也是一种话的力量的异化与膨胀。广告化的市场经济,广告化的政治,广告化的文艺,什么都靠包装,靠“炒热”,靠“托儿”。这些都可能奏效于一时,但是恐怕不可能从而成了什么气候。有时候吹的肥皂泡愈大、愈五颜六色,愈是接近于“噗”的一下子破灭。这样的例子难道我们见得还少吗?

市场广告常常使我想起“文革”中的所谓大造舆论,人为地通过权力来指挥传播媒介制造舆论。人为地通过权力来指挥传播媒介制造舆论,与通过金钱来占领传播媒介大登广告实在有异曲同工之妙。大造云云,更给人以颠倒本末、推销伪劣的感觉。

无论如何,我们似乎应该承认,舆论首先是实际的反映,是民意的反映,一切的大造如果符合实际、符合民意,那将是一种正确的与必要的信息服务,一定能起到积极的作用,把好东西贡献或推销出去。而如果产品伪劣,大造舆论也罢,大登广告也罢,效果只能是暂时的与有限的,最终,效果只能是适得其反——培植出一批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并且使人民群众更加疏离。

我这里还想斗胆提出一个问题:怎么样才算是正确地与全面地理解了列宁关于“灌输”的论述了呢?窃以为,列宁关于“灌输”的论述是宏观性的,是针对那种认为工人阶级可以自发地产生社会主义思想的工团主义的。如果把它变成一种我们常说的所谓“灌”的教育方法,单向地、念念有词地把自己当作话源、话的主体而把受教育者视做话的接受器、话的客体,还会总是有效吗?如果只管这样“灌”下去,我们又怎么样理解毛泽东主席在古田会议上提出的教育上不要搞“注入式”而要搞“启发式”的命题呢?

余才疏学浅。我十分希望有学长、学友能把古今中外的关于话的力量与不争论的故事拿出来让人们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