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

亲爱的读者:

此时此刻,你手里拿着这本书,心想着它是否值得一读。它本身或许没有什么价值,但这里面夹了一张2500万美元的钞票*,所以你最好在店员发现之前,迅速把它买走。

不用谢我。

“高兴死了”是这本书的名字,它也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了我的人生。

我的祖母过去常说:“人生难免风风雨雨——风风雨雨、混账家伙和各种胡说八道。”——后半句是我的阐释。她说得对。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那份灾难、疯狂或戏剧性,然而我们对待这些可怕事物的不同方式,会让结果截然不同。

几年前,我的一次亲身经历让我明白了这一点。当时我正处于抑郁症发作期,情况相当糟糕,完全看不到出路。对我来说,抑郁症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我从小就与各种精神疾病作斗争。抑郁症是一位比较规律的来访者,而焦虑症是一位长期虐待我的男朋友。有时候,抑郁症表现得相当温和,会让我误以为自己患了流行性感冒或腺热病——不过,那次非常严重。当时,我并不急于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只是想让自己别再表现得跟个杂种似的。我提醒自己:我的抑郁症发作了,它作弄我。我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尝试了一切可能缓解症状的常规方法,但我仍然感到绝望。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很愤怒:我为生活向我扔出这种我根本接不住的弧线球而愤怒;我为人间悲剧的分配看似如此不公平而愤怒;我为自己没有其他的情绪可以用来表达而愤怒。

于是我开始写博客。我写下了一篇博文,它从此改变了我观察生活的方式。

2010年10月

各方面情况都表明,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发生了一场该死的维多利亚式的悲剧。今天,我的丈夫维克托递给我一封信,信里说我有一位朋友意外去世了。你也许认为这个消息会推我越过精神崩溃的边缘,掉入由佳乐定镇定片和蕾吉娜·史派克特的音乐构成的不可逆转的下行漩涡里。可是没有,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我已经跟悲伤断绝了该死的来往。我不知道这该死的宇宙最近是怎么了,但我已经受够了。我想要疯狂地高兴起来,出于纯粹的愤怒。

听见了吗?朋友们,我正在大笑。我笑得如此大声,你们一定能够听见。我要用我不可理喻的喜悦毁灭这该死的宇宙。我要喷出一大堆照片,里面有被浣熊领养的笨拙的小猫小狗、该死的刚出生的沐浴在光芒中的美洲鸵以及性感的吸血鬼的血液,那一定会棒极了。实际上,我要立即掀起一场运动,一场名为“高兴死了”的运动。这是一场很棒的运动,因为首先我们将会有强烈的快乐感;其次,它会让所有讨厌你的人气得发疯,因为那些浑蛋看不得你有哪怕一点点高兴,更别说高兴死了。你的快乐会让他们的世界倾斜一点儿,不过足以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这会令你感到更加高兴。你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接着,世界上的一切开始变得对我们有利。我们 : 浑蛋=1 : 8, 000, 000。由于他们一开始人多势众,这比分目前还不尽如人意。但去他妈的,我们要扳回比分。

我们 : 浑蛋=1 : 0

几小时内,“#高兴死了”在推特上传遍了全球。人们声嘶力竭地抗争着,想从抑郁症恶魔的手里夺回自己的生活。一切才刚刚拉开序幕。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促使自己做一切荒唐可笑的事情。我跳进喷泉。我参加说走就走的公路旅行,去追寻UFO的踪迹。我跟在龙卷风后面奔跑。我披着狼皮(来自一头死于肾衰竭的狼),参加《暮光之城》电影首映式,冲着一群愤怒的吸血鬼粉丝大喊:“支持雅各布【2】 ”。我租借树懒,按小时计费。我的新咒语是“举止得体的重要性被过分高估,也许会致癌”。简单地讲,我变得有些疯狂,变化的过程缓慢又伴随确凿的爆发。这也许是能够发生在我身上最好的事情了。

这并不意味着我已经不再抑郁、不再焦虑,或不再患其他精神疾病。我依然会连续数周躺在床上,就因为有时候我连起床都难以做到。每当严重的焦虑袭来而我甚至无法站着与它搏斗时,我会躲到办公室桌底下。然而,如今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的心底有了一个储藏室,里面装满了回忆,比如走钢丝、在早已被人遗忘的洞穴里潜泳,以及穿着拖地红色晚礼服在公墓里光着脚奔跑。我还会提醒自己:一旦我有力气起床,我会再次让自己疯狂地高兴起来,不仅为了拯救我的人生,更为了构筑我的人生。

从某个角度来看,抑郁症能够帮助你(有时候是强迫你)探索情感的深度,这是大部分“正常人”永远无法体会的。想象你得了某种压倒一切的疾病,严重得让你产生了自杀的念头;想象你得了某种没有人能够理解的恶性障碍症;想象你感到某种危险的痛苦,连你自己也无法控制或克服它;想象所有人都生活在和平里;想象约翰·列侬的遗产继承人不会因为我使用了前面那句歌词而对我提起诉讼【3】 ;想象那种疾病(通常是致命的)是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障碍症之一……没有人愿意谈论它,没有人彻底摆脱过它。

我时常会想,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已经为感受极端的情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因此这些人也许能够以一种“正常人”永远无法理解的方式感受极端的喜悦,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高兴死了”的真谛。当一切正常时,我们要抓住机会,创造惊喜,因为那些时刻定义了我们是怎样的人;而当大脑对自身最本质的存在宣战时,我们也会带上这些时刻,投入战斗。这是“生存”和“生活”之间的差别;这是“洗澡”和“教你的猴子管家为你抹洗发水”之间的差别;这是“心智健全”和“高兴死了”之间的差别。

有些人或许会认为:“高兴死了”运动只是一个借口——你可以借此干蠢事而不负责,还可以邀请一群袋鼠去你家做客却不事先通知你丈夫,因为他对袋鼠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所以你怀疑他会否决你的计划。那些人的想法是很荒唐的,因为没有人会邀请一群袋鼠上自己家做客。邀请两个是上限。这是我根据个人经验得出的结论。我的丈夫维克托说,最新规定的上限是“零”。我说,他应该在我把那些袋鼠租来之前,就跟我把这个规定讲清楚。

“高兴死了”运动启发了“银丝带”的想法——这是我在另一篇博文里提出的,得到了成千上万人的共鸣。然而,事实上我们谁都没有动手做过一根银丝带,因为我们都太抑郁了,没办法做手工。以下就是那篇博文的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