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失业一月有余的杜宝安终于重新站在了现代女性奋发图强的行列中。
励志型格言怎么说来着,上帝在为你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人生祸福难料,你只有勇敢地接受过一个满身横肉光明顶的土老板,才有可能迎来一个潇洒倜傥极品卦的大Boss。
以上摘自杜宝安连日来念叨无数遍的人生语录。
因为受到高以樊的关照安排,杜宝安进乐森市场部几乎没遇到什么刁难,人力资源那边的面试环节发挥正常,顺利过关。杜宝安这人虽然有时神经粗壮了些,好在不乏出色的工作能力,且三观端正,非常懂得知恩图报。对从小到大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的人来说,几乎将这天降鸿福归功于二十多年所有好运气积累后的终极释放。
她全身心投入新的岗位,工作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勤奋指数打出生以来迎来最高值。关于某件丢脸的事情早就不值一提,有天在公司电梯里巧遇陈元一,杜宝安很是热情地同他打招呼。结果吓得陈元一俊容失色,还没到高以樊的办公楼层就猛按开门键,匆匆逃了出去。
往上头送报告这份美差,杜宝安一直挺享受。老板办公室养了上千条热带鱼,暖阳一照更是无与伦比的缤纷绚丽。不像以前那个戴假发的老秃驴,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往案头一摆,也不知道是否过问了风水师。高以樊坐在欧洲顶级柚木长桌后头,用那支限量珍藏系列的钢笔在签名处一挥而就,那举止别提多潇洒。刘知旬偶尔与他私语,高以樊一个疑惑的神情,刘知旬便细细作答。这画面经常刺激得杜宝安心中擂拳,天知道她多想激情呐喊:“我求求你们在一起吧--”
现下她接回签好字的文件,心头第12580次怒吼道。
陈元一晃身出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迈进办公室的右脚了。刘知旬笑得酒窝浅浅:“咦,你最近跑这里倒是勤快。”
陈元一一时语结,眼睛也不扫杜宝安,往真皮沙发上一躺:“我来传圣旨的。”
“哈,想不到你还是个太监总管?”
杜宝安早就被这哥们多次意味明显的躲避举动刺激坏了,真算起来,她这个“受害者”才有资格老死不相往来吧?她收不住,一嘴贱就立马后悔:救命噜,她还站在老板跟前,人家还是老板的亲表弟……
陈元一在沙发上僵成死尸……
高以樊干咳两声掩去嘲笑,刘知旬在一旁面如春风地打圆场:“下班时间,一起走?”
这个台阶来得很是时候,杜宝安顺势而下:“好啊好啊!”
这边陈元一斜睨着两人并肩离去,分明从杜宝安脸上瞅到几抹娇羞。他神经病发作似的,突然拿过一个靠垫往地上一掼。
“别在我这里发疯。”高以樊把钢笔朝桌上一丢,陈元一没法子,拾起垫子拍两下扔回沙发,问得很不甘愿:“他们俩……这么熟?”
高以樊不回答,心底却在讪笑,他重新执笔龙飞凤舞:“你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你--”陈元一气得哼哧哼哧,“岑姐请了晚江姐在家吃饭,叫你早点儿滚过去!”
晚江彼时正在品尝高岑炮制的花茶,红茶作坯玉兰吐香,盛在典雅精巧的白釉瓷具中,能这般陶然惬意一定是个懂生活的人。她暗里鄙视只会泡茶包的自己,同样是女人却存在天壤之别。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晚江有些拘谨,粤粤正全神贯注地捧着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此前已和晚江约定:“小江阿姨,你可以等我玩儿吗?”
啧,这高家人都太好学不倦,好客热情。
在商场遇上高岑,那样的美人必是过目不忘的,只是难得她还记得自己。颦笑间妩媚泛漾,晚江被干净利落地秒杀。高岑公寓的电视墙上挂了各式古典相框,晚江细看其中一幅,绿鬓朱颜的女子,巧笑倩兮,着一条素色连衣格子裙倚于石栏,背景是一望无尽的田田荷叶。景致唯美,人亦倾城。
“是不是和如今不大像?”高岑端茶走来,说完话低头轻呷一口。她秀发绾于脑后,鬓边几缕青丝卷垂。
“是现在更有味道。”晚江如实说。
高岑的美仿佛静止在葱茏岁月,褪去娇嫩却沉住了风韵。何况如一个女作家所言,旧时光她本就是个美人。
高以樊和陈元一进门时,晚江还站在原地欣赏老相片。陈元一招牌笑容阳光无敌,她同他们招手,岂料高以樊没作搭理,继续脚步不停地朝厨房去了。
灶台前高岑正在熟练翻炒,感到有人往身旁一站,配合地看了他一眼:“来了啊。”
高以樊浑身散发着不爽的气息:“你和她很熟悉吗?”
“一见如故。”
“就你一见如故的人多。”
高岑听笑起来,毕竟从小到大,不论是幼儿园里和高以樊同床午睡的女娃娃,还是青春期时走得近的女同学,只要被她侦查到他有了愉快玩耍的异性,脾性横如高岑这样的姐姐,就爱动不动瞎搅和。
但此刻她握着菜铲子耸肩,无辜地说:“你紧张什么?我干吗了?人家替你姐我照顾粤粤,请陈元一回家吃饭,再早一点儿,还给集团尽心尽力搞过业务。今天在外头遇见,好说歹说请她回家吃顿饭算作答谢,有何不妥?你以为人家稀罕来?”她盯着高以樊戒备森严的眼神,红唇上一记讥讽之色,“你发哪门子牢骚?”
“你不觉得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嘛……”高岑黑瞳一转,“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过,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什么……”
“你猜。”
高以樊挫败,叉腰在花色浅淡的地砖上来回走。
“三十多岁的女人不打诳语,年轻人,少安毋躁。”
“呵。”
“我说我亲爱的弟弟,有没有人和你提过,你每次无语凝噎的时候就喜欢阴阳怪气地‘呵呵’。”高岑轻飘飘拆了他的台,学他语气也“呵”了一下,回身继续翻炒。
“你要么出去,要么留这儿给我打下手。别跟尊佛似的杵着,看着烦人。”
高以樊把手往兜里一抄,转步便走:“懒得理你。”
“求之不得。”
高岑怀旧做派很彻底,食饭皆用镂刻雕花的檀木碗筷。这样纹路细腻、棱角出清的上好筷箸晚江几乎没怎么见过,不由赞叹。高岑美滋滋的,最乐见旁人欢喜她的东西:“好看吧?”
“嗯,让人不舍得用。”
陈元一嚼完一块糯米蒸排骨,吐去骨头:“巴巴儿跑到人家民间工艺木筷匠那里定制的,不好看都对不起您这呕心沥血。”
大姐头怎会听不出这小子话里的巴结,又往他碗里夹了块硕大的排骨:“这话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