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不日,麦田联合广告协会、各大论坛发布澄清公告,披露此前Audrey事件中Nelson与新奥通过构陷陆晚江及麦田公司以谋私利的事实,并将追究其法律责任,一下子在业内引起哗然。

这样的丑闻犹如当头一棒,打得Audrey方面措手不及,但他们主管经理第一时间站出来向晚江表达了歉意。新奥那边的情况已然好不到哪儿去,丑陋的竞争手段,足够让他们在未来的几年中抬不起头来。广告产业本就日新月异,新人辈出,走这样的险招无异于自掘坟墓。而之前对晚江进行口诛笔伐的网友们突然哑火,一盆清水扑灭嚣张气焰,然后开始纷纷转为指责真凶。舆论呈现一边倒的新形势,看得一办公室人神清气爽。

田恬光想想新奥副总现下的处境,就能乐上半宿。居心叵测,精于算计的人,不会有好果子吃,而天公会佑善人。“你知道吗,我昨天终于无梦无失眠,一觉到天亮。天晓得我已经多久没这样踏实好眠了。”

晚江对着洗手台补妆,向镜子里的田恬笑了下。手机催命似的叫嚣着,她与田恬挥手再见,在冲往电梯的路上接起来:“我正要出公司呢,别催!”

陈元一“哎哟”一声:“晚江姐你倒是快点儿呀!”

“到底什么事儿啊,整得这么要紧?”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来!”

陈元一从开门以后就比着噤声手势,许久不见,这小子竟然把脑袋上的毛染成了灰色,帅得跟动漫人物似的。他神神秘秘地拉晚江到阳台“共商大计”,五分钟以后,又神神秘秘地拉晚江来到高以樊卧室外。

门虚掩着,陈元一轻轻推开,优质的吸音地毯吸收掉俩人的足音。高以樊躺在宽大无比的床上,臂弯里搂着小小一团的粤粤。一大一小,相亲相爱的睡姿。晚江突然想到什么,把陈元一盯得直发怵:“我没有!小家伙是自己玩儿累了!我发誓!”

晚江将信将疑,瞧床上岁月静好的爷儿俩,姑且相信陈元一还没有丧尽天良到给粤粤喝兑了安眠药的牛奶的地步……

否则,高岑一定会整得他令赤道以南的爹妈都不认得。

“那我就撤啦。”

晚江跟他走到门口,见他低头穿鞋:“你不留下来?”

“噢不,我不适合这样的场面,而且……”他手掌一抬拍在晚江肩上,“有你在就好啦。”

她回到卧室,其实高以樊的房间布置简洁,只是这软榻上凌乱一片,电脑相机手机报表,一副“我很忙”的工作状态。晚江把棉毯悄悄掖到粤粤的小下巴下,孩子的皮肤就是好,细皮嫩肉吹弹可破,光线下能瞧见极短极短的茸毛。

她没忍住,还是看了高以樊一眼。陈元一说他最近为了一个收购项目忙碌至极,在公司没日没夜召开各种会议拟定各类数据,工作狂技能全开。而此刻,他终于被陈元一的几粒安眠药带入了休眠状态。

万籁俱寂,高以樊睁开眼,一时还徘徊在方才的断梦边缘,仰面朝着天花板放空。天色已暗,满室静谧,所以那“咔嗒”一声显得尤为清脆。他支起手肘,斜着身子望去,窄窄的门缝处矮墩墩一团黑影,他哑哑地喊:“粤粤……”被识破的小家伙扭过身子屁颠屁颠逃走,徒留高以樊郁闷一脸。

高以樊打开房门,满屋子黑兮兮没有点灯。他好像听见窸窸窣窣的浅吟低唱,循着它一步一步穿过玄关,踏入客厅。然后,是豁然映入眼帘的摇曳烛光,他耽搁在那里不敢动弹。

晚江跪在矮几前补救灭掉的一根蜡烛,灯芯又燃,她看着那撮小小的火苗欣然一笑。粤粤也蹲在一边,小胳膊环住圆润的膝盖,含着下唇吮得滋滋响。

小馋猫,高以樊“哧”一声笑出来。

晚江在焰色中直起身板,招手说:“你快过来,要燃光啦!”粤粤糯糯的声音附和着:“舅舅快!快呀!”高以樊走过去盘腿坐下,温热的手掌抚了抚粤粤毛茸茸的脑袋。那声音原来来自晚江的手机,此刻唱到这里:

……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

他没有听过的女声版本,柔软绵长的气声在客厅中萦绕,将一颗烦琐的心轻化如微尘,他好像从来不曾这样安宁着喜悦。

粤粤把寿星皇冠戴到他脑袋上,下一秒,高以樊就听见一阵快门声。晚江坐在他对面举着相机偷笑,烛火的金光在他的脸上跳跃,她说:“生日快乐。”

“我都忘了。”

“其实吧,你有一个好表弟。”

“……”

唱好生日歌,照例许完愿,粤粤非常殷勤地帮寿星吹蜡烛。晚江摸黑打开大灯,回来时发现蛋糕上少了一颗草莓。她机敏地去瞅粤粤,孩子天真无邪地眨巴着眼睛,晚江顿时嘴角一抽:小鬼,你不知道自己被嘴角的奶油出卖了吗?

大约是这氛围使然,高以樊仔仔细细吃完一整块蛋糕,竟也不觉得腻。他将皇冠摘下来,拿在手里瞧上头花里胡哨的点缀,仿佛是随口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原本正和粤粤玩闹的晚江微微一怔:“啊?干吗突然问这个。”

“问问。”

“噢……”她拿叉子刮纸碟上的奶油,答非所问,“我不过生日的。”

高以樊没有拆穿她的闪烁其词,只是又问了句“为什么”。

她索性干巴巴地笑:“不喜欢,太麻烦,没意思。”

“立冬对吧。”

一室寂静。

晚江放下叉子,无语又讶异:“你怎么知道?”

高以樊把皇冠搭在粤粤脑袋上,侧着身子对她说:“晚江,有时候某些伤痛是让我们成长的,不必永久不忘。”

……

晚江一度以为那次见过叶贤芝以后,会有一路坎坷艰辛等着她。

谁知那个秋天,之后的几次见面都是平静无澜。她内心的忌惮被悄悄粉碎,最后不禁笑话自己狭隘,只是仍旧无法认同和迎合那个女人。

一天趁着苏闻结账,叶贤芝终于在餐桌上和晚江开诚布公:“其实你真的不够聪明。”

“我给过你好多机会,可你没有珍惜。”

“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一切,只是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太快失意--仅此而已。”

苏闻回到她们身边的时候,叶贤芝神色恢复如常,她挽起晚江的手,苏闻在一旁跟着出门。再多暗涌,都没能揭穿这份其乐融融。

晚江还记得高中历史课上,老师曾经强调,任何事件爆发之前都藏有一条引线--比如1914年6月28日发生在巴尔干半岛 <http://baike.baidu.com/view/26609.htm>的萨拉热窝事件,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线。

得过且过也没能挨过。

那年立冬,晚江心如刀割地婉拒了杜宝安请客庆生的好意,这堪比日全食般百年难得一遇的盛情,错过这次盼不到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