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曲

“刚才怎么回事?”

“克莱本把你打昏了。”

“他为什么打我?”

“你们不听劝告。”

“那个人他也打昏了吗?”

“没有。”

“哦,他为什么对那个人网开一面?”

“人家知道适可而止。克莱本拿爆头相威胁,也持枪警告过他。人家一听就收手了,就你不依不饶,跟人家缠斗不休。”

“我没听到克莱本说话。”

“他跟我这么说的:他说他先打昏了格里芬,接下来对付你,因为你离他近一点儿。他一直向你喊话,你却置若罔闻,手里拿着个椅子抡来抡去。他迫不得已从后面接近你,一下子把你放翻了。”

“用那把枪?”

“我赶过来的时候,他手里就拿着那样东西。可怜的古斯塔喊着我的名字,满大街跑来跑去。他说你闯祸了,要我过来管管你。”

“对不起,亲爱的。”

“不必向我道歉,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事情是他们挑起来的,我没有选择。”

“不,你有选择。”

“我没有。”

“你不想听,可以走人啊!”

“我可以一走了之,杰弗逊呢?他无端受辱,又能躲到哪里去?”

我们俩坐在她的床上,床头两侧各放一盏外观相同的台灯,粉红色灯罩,下边镶了一圈短短的白色流苏。房间一侧竖着一个衣柜,软椅、梳妆台依次摆放,房间布置简洁明快、纤尘不染。梳妆台上装了一面穿衣镜,映出我和薇薇安的影子。我的左手搁在头部,按着一条冷敷毛巾。我的气色看上去很差,感觉更是糟糕到无以复加。

薇薇安叹了一口气,说:“看来只好这样了。”

“只好怎样了,亲爱的?”

“今晚你得留在这里。”

“为什么?”

“你走不成了。”

“我没事,”我说,“我很快就好了。”

“我给多拉打个电话,让她帮忙看孩子。”

“不必费心,亲爱的。”

“她以前就带过,又不是头一回。”

“亲爱的,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你在彩虹酒吧的时候就该这么想。”她尖刻地说。

“他们在诅咒杰弗逊,亲爱的。这事让你碰上了,你能容忍吗?”

“走了就没事了。”

“不,你不可能逃避,你会挺身而出的。”

“没错。可你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对,本该好言相劝,你却大打出手。”

“薇薇安,你现在直接插手这件事,你们的婚姻还能维持吗?你的工作会不会受影响?”

“学校这头顾不得了,大不了被解雇;婚姻家庭方面也有影响,他可能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从我身边夺走孩子。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你闯祸的时候,根本就没为我着想。”她说。

“我这就回家,我实在不想连累你。”

“已经连累了。古斯塔满大街喊我的名字,出人命了似的。还有,你是我从酒吧里扯出来的。事已至此,换成你会怎么想?”

“我不想给你惹更大的麻烦。”

我试着站起来,可身子稍稍动弹一下就头痛欲裂,多次挣扎不起,我只好乖乖地坐了下来。

“我过一会儿就走。”我说,“要是开不了车,我叫个司机。”

“你哪儿都去不了。”她说,“我给多拉打电话,让她别打发孩子过来。我这边有一些红豆、米饭,还有两块煎肉,咱们先吃点。”

“我不饿。”我说。

“你不饿,我还饿呢。”

“不要生气,亲爱的。”

“我没生气。”

“亲爱的,我也是忍无可忍才出手的。被人家歧视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不知道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们的命就是这么一条条搭进去的。”

“事情不是我挑起来的。”

“你没挑,但你时刻准备跳出来。”

“许多事让人窝火,监狱的事、牧师的事,我的心情本来就不好。”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热饭去了,”她说,“我去厨房了。”

“请不要生我的气,亲爱的。”

薇薇安没理我,去了客厅。我听到她给多拉打了一个电话,随后去了厨房。

我左手扶着头坐在床上,不敢看镜中的自己。透过柔曼的窗纱,我看到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夜色黑黢黢的,掩盖了城市繁华,淹没了红尘喧嚣。

我爬起身,穿过客厅进了厨房。火炉上搁着一盘红豆,伴着热气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可我怎么也闻不到米饭味和肉味。事实上,米饭不糊,是闻不到气味的。薇薇安站在洗涤池旁边拌沙拉,我左手按着湿巾,伸出右手搂住她的腰。

“你在干什么,亲爱的?”

她知道我这是没话找话,没搭理我。

“哈,还在生我的气啊?”

“我根本没生气。”

“你还爱我吗?”

她没有回答。

我吻了吻她的下巴。她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做沙拉。

“你想不想听我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亲爱的?”

“不用你画蛇添足了,我一清二楚。”她说。

“我说的是监狱里发生的事。”

薇薇安忙着手中的活,盘中有莴苣、西红柿等,她正在削一根黄瓜。

“今天进展很顺利,亲爱的。我们俩在房间里散了一会儿步,我给他讲了很多道理。我们还一起吃了东西,他教母高兴得什么似的。我跟你提起过的笔记本和铅笔,今天我也捎给他了。亲爱的,你不高兴吗?”

她把削好的黄瓜片倒进沙拉盘,拌上香油和醋端上桌,然后盛了两盘米饭,搁上红豆菜和肉片分放在餐桌的两头,没跟我打声招呼就先坐下了。我拣了她对面的位置,不尴不尬地坐了下来。

“亲爱的,要不要我做一个饭前祈祷?”

她没有回答。我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头念完祝祷文,瞟了她一眼便吃了起来。她严肃地坐在桌前,一口东西也没吃。

“还在怄气啊?”

“我在想事情。”她漫不经心地说。

我扒拉着饭菜,眼睛定定地瞅着她。

“他给我写信了。”她说,“他要求每个周末见一次孩子,否则坚决不离婚。”

我的头本来很疼,这下子又大了。“你什么时候收到信的?”我问道。

“昨天。我准备趁今天见你的机会,跟你详细讨论这个问题。”

“他还在得克萨斯吗?”

“是的。”

“咱俩的事,他一定有所耳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