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5/6页)

“我刚才说吃不了他妈的兜着,就这个意思,”艾希礼说。

“我为州议会感到自豪,为他们的胆量感到自豪!”亨利叔叔喊道。“只要我们顶住,北方佬是没人办法逼我们就范的。”

“他们能这样做,也一定会这样做的。”艾希礼虽然语气镇定,眼睛里却流露出担忧的精神,“这样一来,我们今后的日子就要艰难得多了。”

“不,艾希礼,肯定不会!日子再难也难过现在这个样子了!”

“会的,情况会更糟,会比现在糟得多,假如我们有一个黑人州议会怎么办?假如我们有一个黑人州长怎么办?假如军事条例比现在更坏怎么办?”

思嘉渐渐开了窍,害怕得要命,眼睛越睁越大。

“我一直在想,如何做才对佐治亚最有利,对我们大家最有利,”艾希礼神情严厉一本正经地说。“最明智的做法究竟是像州议会这样对着干,刺激北方佬,迫使他们把全部军队开过来,不管我们接受不接受,就把黑人选举权强加到我们头上。还是尽量忍气吞声,乖乖地顺从他们,轻易地把这件事对付过去,到头来,都是一样的。我们毫无办法,我们只能任凭人家摆布。说不定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为好。”

他的话,思嘉没听进去多少,其中的含义更是没有领会。她知道艾希礼总是考虑问题的两面,而她却只考虑问题的一面,那就是:这样刺激北方佬,会对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想当激进派,投共和党的票了吧,艾希礼?”梅里韦瑟爷爷毫不客气地嘲讽说。

接着是一阵沉默,气氛紧张。思嘉看见阿尔奇很快把手伸向手枪,可是又停了下来,阿尔奇不但认为而且老爷爷是个爱说废话的老头子。哪怕媚兰小姐的丈夫说的是蠢话,阿尔奇也不想让梅里韦瑟爷爷这样侮辱他。

艾希礼眼中忧虑的神情突然消失了。他的怒火中烧。但是还没等他开口,亨利叔叔就朝爷爷开了火。

“你——你胡说——对不起,思嘉——爷爷,你发昏了,怎么这样对艾希礼说话?”

“艾希礼会自己说话,用不着你来替他辩护,”爷爷冷峻地说。“他说话像个投靠了北方佬的南方人。屈服吗?见鬼去吧!对不起,思嘉。”

“我不相信退出联邦能解决问题,”艾希礼说,因为生气,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佐治亚退出的时候,我是支持它的。我也不相信战争能解决问题,可是打起来以后,我也参加了战斗。现在我不相信刺激北方佬更加疯狂会有什么用处。但是,既然州议会决定这么干,我愿意支持州议会,我——”

“阿尔奇,”亨利叔叔突然说,“送思嘉小姐回家去吧,这不是她待地方。政治本来就不是女人的事,何况一会儿大家还可能对骂。走吧,阿尔奇。晚安,思嘉。”

他们沿着桃树街走去,思嘉的心吓得怦怦直跳。州议会干了这样的的蠢事,会不会影响她的安全呢?会不会惹火了北方佬,拿走她那两个木材厂呢?

“唉,先生,”阿尔奇独自在哪里嘀咕。“我以前听人说起,兔子朝猎狗脸上啐唾沫,现在才见着。州议会里那些人要是认为对他们有好处,对我们也有好处,未尝不可以高呼‘杰夫·戴维斯万岁!南部联盟万岁!’那些喜欢黑人的北方佬已经下定决心让黑人来管我们了。不过你还是该佩服州议会里那些人,他们勇气可嘉!”

“让我佩服他们?见鬼去吧!佩服他们!他们都该枪毙!这样一来,北方佬就会猛扑过来,像鸭子吃无花果虫一样把我们吃掉。他们为什么不批——批——怎么说来着?就是要求他们干的那个事情,他们怎么不想法让北方佬静下心来,而又刺激他们呢?他们会让我们屈服的,我们不如现在就屈服,何必等到将来呢?”

阿尔奇冷漠地瞪了她一眼。

“不抵抗就屈服?女人跟山羊一样,连一点自尊心也没有。”

思嘉雇来了十个犯人,两个木材厂一边五个,阿尔奇说到做到,马上就不干了。媚兰出面说情,弗兰克答应给他涨工钱,全都无济于事。他仍然护送媚兰、皮蒂、英迪亚和她们的朋友到城里去,就是不护送思嘉。要是思嘉和太太小姐们一起坐牢,他也不赶,真是令人尴尬呀,这个老无赖竟然要评判她的所作所为,更加令人难堪的是听说她的家里人,乃到她的朋友,也都同意那个老头儿的看法。

弗兰克劝她不要走这一步。艾希礼开始坚决不用犯人,后来违心地接受了,这是因为思嘉流着泪苦苦哀求,而且答应情况好转以后就雇自由的黑人,邻居都公开表示反对,弄得弗兰克、皮蒂、媚兰都抬不起头来,就连彼得和嬷嬷都说,用犯人干活,会倒霉,不会有好结果的。大家都说乘人之危是不对的。

“用奴隶干活儿的时候,你们并没有反对呀!”思嘉气恼地说。

唔,那可不一样,奴隶可没有处于危难之中。黑人当奴隶时可比现在获得自由还好得多。她要是不信,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就清楚了。但是有人反对只会使思嘉更坚定地走自己的路,从来就是这样。她不让休经营木材厂了,让他赶车去运货,她要雇用约翰尼·加勒格尔,各项细节也已最后敲定了。

据她了解,好象只有加勒格尔赞同雇用犯人。他把那子弹形状的头轻轻点了点,说这一着儿实在高明,思嘉看了看这个过去的小个子骑手,见他两腿弯曲,身体健壮,一副土地神的面孔严肃而认真,心中暗想:“谁要是拿自己的马给他骑,那就是不心疼马,我可不让他靠近我的马,离马一丈远点。”

但是她把一伙犯人交给他,却一点也不心疼。

“这群人,我可以随意使唤吗?”他问,他的眼睛冷冰冰的,好像两个灰色的玻璃球。

“可以随意使唤。我只要求你把厂子管好,我什么时候要木材,什么时候就有,我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跟你干,”约翰尼干脆地说,“我去通知韦尔伯恩先生,我不跟他干了。”

他穿过一群石匠、小泥瓦匠,渐渐远去,思嘉方才舒了一口气,精神振作起来,约翰尼的确是一个令人满意的人选,此人干练精明,而且没有闲话。弗兰克看不起他,指责他说“爱尔兰穷小子就知道赚钱。”然而正因为这个缘故,思嘉却器重他,她知道,如果一个爱尔兰人决心做出点成绩来,他就是一个难得的人材,根本不必问他个人情况如何。她觉得她和约翰尼之间比和自己同一阶层里的男人更亲近一些,因为约翰尼懂得钱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