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5/6页)

然而,谁也不会相信这一点。她一个替她辩护的朋友也没有,没有一个声音会出来说:“我不相信她会干什么坏事。”她把她那班老朋友得罪得太厉害了,现在他们中间已找不出一个对她仗义的人来。而那些新朋友都是在她的苛待下敢怒而不敢言的人,巴不得有机会来辱骂她呢。不,任何诽谤她的话人人都会相信的,哪怕他们可能惋惜像艾希礼这样一个好人也陷入这件丑闻里了。像通常那样,他们会把罪责都推到女方头上,而对男方便耸耸肩膀了事。而且,就这个事件来说,他们是对的。是她主动投进他怀里去的呀!

唔,所有的中伤、轻侮、讥笑,以及全城的人可能说的一切,只要她必须忍受,她都忍受得住——可是媚兰不行啊!唔,媚兰不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怕媚兰知道,比对任何别的人知道都更加害怕。可是她被一种对已往罪过的负疚心情压得太重,吓得太厉害了,因此还不想去理会这个问题。她一想到当英迪亚告诉媚兰,说她看见艾希礼在抚爱思嘉,媚兰眼睛里会出现什么样的神色时,便簌簌落泪了。那么媚兰得知以后会怎么样呢?难道离开艾希礼?如果她还有点自尊心的话,不这样又怎么办?还有,到那个时候艾希礼和我又该怎么对待呀?思嘉狂乱地思索着,早已满脸泪水。唔,艾希礼会羞死的,会恨我给他带来了这场大祸。这时她突然不流泪了,一种死一般的恐惧笼罩着她的心。要是瑞德知道了呢?他会怎么办?

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那句古话怎么说的,那句嘲弄人的古话?“老婆都跑了,丈夫最后才知道。”也许不会有人告知他这个消息吧。你得有足够拉胆量才敢去跟瑞德谈这种事呢,因为瑞德是有名的莽汉,他总是先开枪再问情由。求求你了,上帝,千万别叫人冒冒失失地去告诉他呀?可是她又记起了阿尔奇的木场办事房时的那副脸孔,那双冷酷、阴险、残忍的眼睛里弃满着对她和一切妇女的仇恨。阿尔奇一不怕上帝,二不怕人,他就是恨放荡的妇女,他恨她们到了极点,竟动手杀了一个呢。他还说过他要去告诉瑞德。不管艾希礼怎样劝阻,他还是会告诉他的。除非艾希礼把他杀了,否则阿尔奇定会告诉瑞德,因为他觉得那是一个基督徒的天职。

思嘉脱了衣服,躺到床上,脑子里的漩涡还在不停地急转着。但愿她能够锁着门,永远永远关在这个安全的角落里,再也不要见任何人了。说不定瑞德今天晚上还发觉不出来。她准备说她有点头痛,不想去参加宴会了。到明天早晨她早已想出了某个借口,一个滴水不漏的辩解,好用来遮掩这件事。

“现在我不去想它,”她无可奈何地说,一面把脸埋在枕头里。“我现在不去想它。等到以后我经受得住的时候再去想吧。”

安的原故?嬷嬷来到门敲门,但思嘉把她打发走。,说她不想吃晚饭。时间缓缓过去,最后她听到瑞德上楼来了。当他走进楼上门厅里,她紧张地支撑着自己,鼓起全部的勇气准备迎接他,可是他走进自己房里去了。她松了口气。他还没有听说呢。感谢上帝,他还在尊重她那冷酷的要求,决不再跨进她的卧室的门呢。如果他此刻看见了她,她那慌张的脸色便会使事情露馅儿了。她必须尽力提起精神来告诉他,她实在很不舒服,不能去参加那个宴会。好,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使自己恢复镇静。可是,真的还有时间吗?自从当天下午那可怕的时刻以来,生活好像已没有时间性了似的。她听见瑞德在他房里走动,偶尔还对波克说话,已经有相当长的时候了。可她仍然鼓不起勇气叫他。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浑身发抖。

很久以后,瑞德过来敲她的门,她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说:“进来。”

“难道我真的被邀请到这间圣殿里来了?”他边问边把门推开。房里是黑暗的,她看不到他的脸,她也无法从他的声音里发现什么。他进来,把门关上。

“你已经准备好去参加宴会了吧?”

“我真遗憾,现在正头痛呢。”多奇怪,她的声音听起来竟那么自然!真感谢上帝,这房里暗得正好啊!“我怕我去不成了。你去吧,瑞德,并且替我向媚兰表示歉意。”

经过相当久的一番踌躇,他才慢吞吞地、尖刻地说起话来。

“好一个懦弱卑怯的小娼妇!”

他知道了!她躺在那里哆嗦,说不出话来。她听见他在黑暗中摸索,划一根火柴,房里便猛地亮了。他向床边走过来,低头看着她。她发现他穿上了晚礼服。

“起来,”他简短地说,声音里似乎什么也没有。“我们去参加宴会,你得抓紧准备。”

“唔,瑞德,我不能去。你看——”

“我看得见的。起来。”

“瑞德,是不是阿尔奇竟敢——”

“阿尔奇敢。阿尔奇是个勇敢的人。”

“他撒谎,你得把他宰了——”

“我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不杀说真话的人。现在没时间争论这些了。起来。”

她坐起身来,紧紧抱住她的披肩不放,两只眼睛紧张地在他脸上搜索着。那是一张黑黑的毫无表情的脸。

“我不想去,瑞德,我不能去,在这——在这次误会澄清以前。”

“你要是今天晚上不露面,你这一辈子恐怕就永远也休想在这个城市走路面了。我可以忍受自己的老婆当娼妇,可不能忍受一个胆小鬼。你今晚一定得去,哪怕从亚历克斯·斯蒂芬斯以下每个人都咒骂你,哪怕威尔克斯太太叫我们从她家滚出去。”

“瑞德,请让我解释一下。”

“我不要听。没时间了。穿上你的衣服吧。”

“他们误会了——英迪亚和埃尔辛太太,还有阿尔奇。而且他们那样恨我。英迪亚恨我到这种程度,居然撒谎诬蔑她哥哥来达到让我出丑的目的。你只要让我解释一下——”

“唔,圣母娘娘,”她痛苦地想,“他要是果真说‘请你解释吧!’那我说什么呢?我怎么解释呢?”

“他们一定对每个人都说了谎话。我今晚不能去。”

“你一定得去,”他说。“哪怕我只能抽着你的脖子往前拖,或者一路上踢你那向来很迷人屁股。”

他眼里闪着冷峻的光芒,便一手把她拽了起来。接着他拿起那件胸衣朝她扔过去。

“把它穿上。我来给你束腰。唔,对了,束腰的事我全懂。不,我让嬷嬷来给你帮忙,也不要你把门锁上,像个胆小鬼偷偷地待在这里。”

“我不是胆小鬼,”她大喊大嚷,被刺痛得把恐惧都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