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爱米丽(第5/6页)

一口气发表了这篇演说后,皮果提先生又满怀热情和快乐,欢天喜地地用他两只大手捧住他外甥女的脸亲了十多次,然后又满怀得意和慈爱地把她的脸靠在他那宽阔的胸膛上拍抚,他这么做时就像他是一个女人似的。然后他放开她;她跑进以前我当过卧室用的小房间后,他把我们依次看来看去。

他当时因为高兴竟觉得热得透不过气来。

“如果你们两位先生——现在成人了的先生,还是这么好的先生——”皮果提先生说道。

“他们是这样的,他们是这样的!”汉姆叫道,“说得好!他们是这样的。卫少爷兄弟——成人的先生们——他们是这样的!”

“如果你们两位先生,长大成人的先生们,”皮果提先生说道,“听了这事的原委,还不肯原谅我的心情,我一定请你们饶恕了。爱米丽,我亲爱的!——她知道我就要宣布了,”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那阵欢喜了,“所以她逃走了。能不能请你现在去找下她,大姐?”

高米芝太太点点头就出去了。

“如果,”皮果提先生坐在火炉旁边说道,“我一生最快活的夜晚不是这一晚,我就是一只蛤蜊,而且是只煮过的蛤蜊——我没法说得更明白了。这个小爱米丽,先生,”他小声对斯梯福兹说道,“就是你刚才在这儿见到的脸红的那一位——”

斯梯福兹只点了点头,但他的神情是那样关切,那样显示出能充分理解的讨人喜欢,使得皮果提先生觉得他已经用语言来回答了。

“当然,”皮果提先生说道,“那就是她,她就是那样的。

谢谢你先生。”

汉姆向我点了几下头,好像他也要说这种话。

“我们这个小爱米丽,”皮果提先生说道,“一直就住在我们家里,我相信——我是个大老粗,可我一直这么相信——这个眼睛水汪汪的小人儿是世上·唯·一的。她不是我的孩子,我从来没有孩子;可我爱她,爱得不能再爱。你明白了!我爱得不能再爱了!”

“我很明白了。”斯梯福兹说道。

“我知道你明白,先生,”皮果提先生说道,“再次谢谢你。卫少爷能记得她过去的样子,你愿怎么想她过去的样子就可以怎么想;不过,你们都不很清楚,在我这对她无比怜爱的心里,她过去、现在、将来是什么样的。我这人很粗,先生,”皮果提先生说道,“我粗鲁得像头海猪;可是,我相信,除非是一个女人,没人能知道在我眼中的小爱米丽是什么样子。这里没外人,”他声音放低了点,“·那·个女人也不是高米芝太太,虽然高米芝太太的好处说不尽。”

作为为他要说的话做的进一步准备,皮果提先生用双手把头发挠乱,然后一只手放到一只膝盖上继续说道:“这儿有一个人,自我们的爱米丽的父亲溺水后就认识她;她是小女孩时,是大姑娘时,是个成人时,他都一直看着她。看起来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不是的,”皮果提先生说道,“有点像我这样——粗鲁——内心有的是狂风暴雨——很爽快——不过总的说来,是个诚实的小伙子,心长得正中。”

我觉得我从没见过汉姆那会儿那样把嘴咧得那样大。

“无论这个幸运的水手干什么,”皮果提先生满面春风地说,“他的心总挂在小爱米丽身上。他听她的,成了她的仆人,他吃不香,喝不了,最后他总算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们知道,现在,我可以指望看见我的小爱米丽好好生生结婚了。不管怎样,现在我可以指望她嫁给一个有权利保护她的老实人了。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或多喒就死;可我知道,如果有天夜晚我在雅茅斯港口一阵风中翻了船,在我不能抵抗的浪尖上最后一眼看到这镇上的灯火,只要想到‘岸上有个人,铁一样地忠心于我的小爱米丽,上帝保佑她,只要那人活着,我的小爱米丽就不会遭到祸殃,’我就可以比较安心地沉下去了。”

皮果提先生怀着热烈朴实的感情摆着右手,好像是最后一次对着镇上的灯火告别,然后他的目光和汉姆的相遇,又和汉姆相互点头,仍像先前那样往下说。

“嘿!我劝他去对爱米丽说。他年纪老大不小了,可他比一个孩子还要怕羞,他不肯去说。于是,·我就去说了。‘什么!他?’爱米丽说道。‘这么多年我很熟悉·他,也很喜欢·他!哦,舅舅!我决不能嫁给·他。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吻了他一下,我只好说,‘我亲爱的,你老实说出来是对的,你自己去选择吧,你像一只小鸟那样自由。于是,我到他那儿去,我说道,‘我真巴不得能好梦成真,但不行。不过,你们仍可以像过去那样。我要告诉你的是,要像过去那样对待她。做一个磊落大丈夫。他握着我手说,‘我一定这样做!’就这么两年过去了,他果然那样——磊磊落落——我们家完全和过去一样。”

皮果提先生的脸上表情随他叙述的进展在各个阶段有所不同。现在,他又像先前那样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他把一只手放在我膝盖上,另一只放在斯梯福兹的膝盖上;在这之前,他把两手弄湿了,以增加其重量;然后,他对我们俩说了下面那番话:“突然,一天晚上——也就是今天晚上——小爱米丽下工回家,他也跟着她来了!你们会说,·这有什么稀奇呀。不错,因为他一直像个哥哥一样照顾着她。天黑前也罢,天黑后也罢,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可是,这个年轻的水手一面抓住她的手,一面高兴地对我叫道。‘看!她就要成我的小太太了!’于是,她半勇敢半羞怯、半笑又半哭地说:‘是呀,舅舅!只要你高兴。’只要我高兴!”皮果提先生高兴得摇头晃脑地叫道,“天,好像我竟应该不高兴呢!——‘只要你高兴,我现在坚定一些了,我也想得明白些了,我要尽可能成为他好的小太太,因为他是个可爱的好人!’这时,高米芝太太像演戏一样鼓掌,你们就进了屋。喏!真相大白了!皮果提先生说道,“你们进来了!此时此地发生的就是这事。这就是等她学徒期满和她结婚的那人!”

为了表示信任和友好,欢天喜地的皮果提先生朝汉姆打了一拳,汉姆被打得几乎站不稳了;可是,由于感到有对我们说点什么的必要,他还是十分吃力地结结巴巴说道:“她从前并不比你高,卫少爷——你第一次来时——那时,我就想,她会长成什么样呢。我看着她——先生们——像花一样长大。我愿意为她献身——先生们——我觉得,我要的就是她,她胜过我——胜过我所能说的。我——我真心爱她。在所有的陆地上——在所有的海洋上——没有一个男人能爱他的女人而胜过我爱她,虽然许多一般人——会把他们的想法——说得更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