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贞德 尾声(第3/5页)

贞德:你是圣人啊?

士兵:对呀,女士,从地狱里来的圣人。

杜诺瓦:圣人,地狱?

士兵:是呀,尊贵的长官,我今天放假。你知道的,每年都有这么一天。这是因为我做了件好事,给我的奖励。

古雄:可怜的人!你一辈子就只做了这一件好事吗?

士兵:这个我从来没有记在心上——那件事太稀松平常了。可他们却帮我记账上了。

查理:是什么事啊?

士兵:哎呀,这可能是你们听过的最没头没脑的一件事了。我——

贞德:(缓步走到床前,坐到查理旁边,打断他的话)他把两根棍子绑到一起,送给了一个将要被扔进火堆的可怜姑娘。

士兵:对,是谁告诉你的?

贞德:先别管这个。如果你再见到她,你还认识吗?

士兵:记不起来了。有那么多的姑娘,她们都想让你记住,弄得好像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似的。不过这个姑娘肯定是个顶尖儿的人物,就因为她,我每年才能捞着放这一天假。所以,到十二点整为止,我就是圣人,愿为你们效劳,尊贵的先生们,漂亮的女士们。

查理:那十二点以后呢?

士兵:过了十二点,我就只能回到我该待的地方了。

贞德(站起来)回到那个地方!你!给少女十字架的那个人!

士兵:(为自己那个不像军人的行为辩解)是啦,是她自己要的。他们都要把她烧死了,她也和你们一样,有权拥有一个十字架。反正他们都有那么多了。那时候是她的,不是别人的葬礼。所以就算给她个十字架又有什么关系?

贞德:我没有怪罪你。我只是不能忍心看你在地狱里受苦。

士兵:(高兴地)也没受什么大不了的罪,女士。你想啊,更大的罪我都遭过,这个没什么。

查理:什么!有什么比在地狱受的罪更大啊?

士兵:我曾在法国的军队里当过十五年的兵。地狱比那里强多了。

贞德举高双臂,表示对人类的绝望,然后她走到圣母像前寻求慰藉。

士兵:(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那里还挺适合我的。一开始还觉得放假像个下雨的礼拜天似的没意思,现在我倒不是很介意了。他们告诉我,如果我愿意,想放多久的假都行。

查理:地狱的生活什么样啊?

士兵:你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陛下。那里的生活快活极了,就像喝醉了似的,总是晕晕乎乎的,可是又不会惹麻烦也不用花钱。还有一大帮子了不起的大人物做伴儿:皇帝啊、教皇啊、国王啊——各种各样的上等人。他们总是骂我说,不该给那个姑娘十字架,可是我才不管呢。我把他们痛骂了一顿,然后对他们说:“要是那个姑娘连他们都不如,不配有十字架,那她早就该下来陪你们啦!”这句话一下子把他们噎住了,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也拿我没辙,只能在那里气得咬后牙槽,这就是地狱的规矩。我笑着走开,还唱着那个老掉牙的小曲儿:“大碗美酒端——”喂!谁在敲门?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长长的、柔和的敲门声传过来。

查理:请进。门开了,一个满头银发、弯腰驼背、脸上挂着慈祥傻笑的老神父走了进来,他匆匆忙忙地向贞德走了过去。

新来的人:打扰了,尊贵的老爷们,女士们。但愿我没有打扰到你们。本人是一个善良无害的英国老神父,以前是温彻斯特红衣大主教的特派随军神父,名为约翰·德·司托干巴,愿为各位效劳。(他仔细打量了众人一会儿)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有点耳背。还有,头脑也不大灵光了。不过呢,好在我管得那个村子不算大,民风也很淳朴。我知足了,知足了,他们很爱戴我,我也得为他们干点好事。我有一个很厉害的亲戚,你们也知道,所以他们也迁就我。

贞德:可怜的老约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德·司托干巴:我告诉我的教民,做事一定要当心。我对他们说:“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能预先看到结果的话,那该多好呀!如果能提前看看,可能就不会那么想了。有时候预先看到的结果会让人吓一大跳——唉,真是吓一大跳。”大家就会说:“说得对,神父,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连个苍蝇也不会伤害。”听了这个,我心里会好受很多。因为我不是个生性恶毒的人,这个你们都知道。

士兵:你说你是就是了?

德·司托干巴:罢了,你知道的,我曾经做过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就是因为我之前不知道什么是残忍。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你了解的。那是个大事件,你必须得亲眼看看。看了,你就赎罪了,得救了。

古雄:难道我主基督受的难还不够吗?

德·司托干巴:不,不,不,不是那么回事。我在图片上看过,在书上读过,也被深深地感动过。可是都没有用,赎我罪的不是上帝,而是一个姑娘,一个我眼睁睁看着被烧死的姑娘。那个场面太可怕了,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事情。可是这件事也救了我。从那以后,我就重新做人了,虽然有的时候,我还会在思想上犯点小错误。

古雄:难不成为了拯救你们这些死脑筋的人,每个时代都得出一个受难而死的圣人吗?

贞德:好了,他就算不对我残忍,也会对别人残忍。只要我死得有价值就行,是不是?

德·司托干巴:不是呀,我说的不是你。我眼神不好,看不清你的模样,可是你不是那个姑娘,她已经被烧成渣了——死了,死了。

刽子手:(从床后面的帷幔里走出来,隔着床,来到查理的右边)她活得比你强多了,老家伙。她的心烧不化,也淹不死。我是我们这一行的高手,比巴黎的高手还要厉害,也比图卢兹的高手强,可是我还是不能杀死少女。她还活着,无处不在,生气勃勃。

沃里克伯爵:(从帷幔的另一边冲出来,跑到了贞德的左边)小姐,祝贺你恢复了名誉。我感觉我应该向你道歉。

贞德:唉,不要再提这个事了,就让它过去吧。

沃里克:(高兴地)火刑事件是单纯的政治事件,里面不牵扯任何的个人情感,我向你保证。

贞德:我不怨你,爵爷。

沃里克:那就好。多谢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如此好的教养,真是难能可贵。可是我必须要向你再次诚挚地道歉。事实证明,这些政治需要有时候会变成政治错误,而这次的事更是大错特错。虽然我们把你推上了火堆,可是你的精神却打败了我们。历史会因为你而记住我,虽然涉及的部分会有点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