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医生说我只能活六个月了
夜晚,急诊室。
郑艾平正在给一位头部受伤的病人看诊。正在这时,广播响起:“神经外科!神经外科!急救车到,请去急救间!”
郑艾平赶到的时候,一个小护士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对病患说:“大夫就要来了,大夫就要来了!”
“哪里受伤?”郑艾平上来就问。
病人指着自己的手说:“手腕,手腕,手腕叫菜刀割伤了!”
“那你怎么满头是血啊!你头没受伤吧?”郑艾平问。
病人傻傻地笑了:“我伸手在脸上擦了一把。我紧张,汗直冒。”
郑艾平用酒精把头部的血清理干净,四处检查一下,没有发现问题。
“等下护士给你包扎上就好了。”说完,郑艾平就转身对旁边的小护士发火,“你新来的啊!什么都不查不问,就往我这里送!我都忙死了!你还捣乱!”
小护士摘下口罩一脸白痴样地说:“我看他满脸都是血啊!怕他脑坏了啊!大家都说,只要有危重病人,先送神外肯定不错啊!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小护士漂亮得一塌糊涂。
郑艾平刚想张嘴骂她脑子坏掉了,直接看傻了,语气一百八十度大拐弯,变得很贱:“你——你真是个有爱心的好护士!”
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言不由衷。
“你新来的吧?”
“啊!第一天独立夜班。”小护士兴奋地说。
郑艾平有点害羞地问:“我陪你一块送他去手外科急诊间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张晓蕾。”女孩直爽地说。
正在这时,春燕铁青着一张脸冲了过来。
“郑住总,快!快去看看!下面急诊大厅里有个恐怖的人在走来走
去,周围人都吓得避开了,他们让我上来找你!”
急诊大厅里,一个独腿的家伙拄着拐棍在游荡,一根自行车钢丝贯脑而过,看着吓人,不过他的神态倒是自若得很。有人在旁边围观,也有人吓得躲到一边,就连张晓蕾和春燕也不忍多看。
郑艾平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问:“哎,同志,你是来看病的吗?急诊挂号在对面。”
听到郑艾平的话,那个人把头转了过来,钢丝差点戳到郑艾平的脸上。
钢丝男指了指头上的钢丝,说:“我来看这个,可是我没有钱。”
“你过来,你跟我到这里来,我帮你看一下。”郑艾平拉着他往急诊室的方向走。
“我没有钱。”钢丝男重复。
“我就看一下,不收钱。”说完郑艾平就把钢丝男带进了急诊室,一群看热闹的护士紧跟着围在了急诊室的门口。
郑艾平吩咐张晓蕾给他量体温和血压,问钢丝男:“你脑子里这根钢丝是怎么进去的啊?”
钢丝男平静地说:“自己砸的,我拆了一个自行车的钢圈,从里面拿了一根钢丝,拿砖头砸进去的。”边说还边做着手势比划,周围的护士们都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呢?这得多疼啊!”郑艾平不解。
“还好,不如骨癌疼。”钢丝男显得很淡定。
“你怎么知道你得了骨癌?”
“我在老家看的呀,腿都锯了。医生说我只能活六个月了。”
“那你怎么不在老家医院呆着呢?”
“没钱。家里穷。我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四岁男娃,一个七岁女娃。都叫我把钱给看完了,孩子就活不下去了。我自己偷偷从医院跑出来的,我不想活了。”
“血压90/140,体温39 度。”张晓蕾插话。
郑艾平点头,继续问:“这样有多少天了?”
“记不清了,从我从医院出来,砸进去,几天不好,又坐火车从云南到江州,晃悠到这里,可能得半个多月一个月了吧?”
“我要给你拍个片子。”
“我没钱……我现在又不想死了,这几天脑子晃得难受,我想叫你们给我把钢丝拔出来。”
郑艾平沉思了一下,说:“你们先带他去拍个CT,连腿也拍一下。”
嘱咐完后,他马上打电话给刘晨曦:“老大,我这边有个状况!”
第二天,办公室中。
刘晨曦跟郑艾平、杜丰生、宗小满,站在灯板旁看片子。
刘晨曦说:“这根钢丝插得很巧妙,你们发现没有?恰巧避开了所有的功能区。你们看这里,这里,它正好是斜插下去,所以不影响他的任何功能。”
宗小满问:“老大,那是开还是不开?”
“手术起来风险比较大。钢丝穿过几根大血管。现在是插在里面封住了血管,一取出来,这个血不得了。我看这事我们明天早会的时候要请整个科室讨论一下。”
“可是,”郑艾平说,“这人现在就一直呆在急诊室不肯走,而且他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没钱!’”
“骨科急诊谁在?把片子送过去请他们看一下。看看是不是骨癌,还有没有施救的必要。别误诊。”
“好。”宗小满带着片子出去了。
郑艾平问:“那现在怎么办?”
刘晨曦说:“先给他挂点消炎退烧药。如果按他的说法,他以前体质那是好得不得了,这么长时间的高烧,人也没糊涂。”
“费用?”
“基本药物,花不了几个钱的,从科里账上走。老规矩,科里摊八,我们摊二。你想啊,只要不开刀,没几个钱。去吧!”
“好吧。”
霍思邈气喘吁吁地进门。
霍思邈是科里的二师兄,出外学术交流两周,刚回来第一天,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大江州,竟然有这种事哦!爬楼!我真是受不了。”
刘晨曦笑了:“今天你运气不好,刚停的。遭遇百年不遇的线路检修,你忘记了啊,前一段时间邻两条街的酒吧失火,烧死两个人,最近所有电路都得查一遍。”
“不能半夜弄么!这大白天的!”
“据说最近工人加班工资翻倍了,要是节假日三倍,为节省成本,呃……”
霍思邈一脸悲伤:“哀啊!我们还不如农民工!我们什么时候也翻啊!”
“翻?翻跟头吧。”
霍思邈喝上口水:“哎,对了,我今天碰到个好笑的病人,就是那个大学教研处的,医务处托过来的,你猜她说什么?”
“床位搞到了啊?”
“就是床位的事,你猜她说什么?”
“什么?”
“我费好大力气给她找到了,打电话给她,她连声道谢,问我几床啊,我说,四病区四十床。电话那头突然没声音了,我以为电话断了,喂,喂好多声,最少沉默了两分钟,那边才说话:‘这个数字很不吉利啊!’我跟她说,凡是进医保的病区,我手头的都在四病区,凡是女病患,都是四十多床,从四十到四十九,你自己选吧!你选哪个,我都给你调。要不就四十八吧!至少带着发。结果,那个女病人幽幽地说,我死了,发的肯定不是我吧!我老公好几年前给我买保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