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9页)

远远望去,科技园刚刚竣工的12个大棚的后墙和两边土墙已经变成了千年古堡。一座座如千年沐风沥雨冲蚀坍塌的西夏王陵,带着沧桑与凝重,让人似乎听到了历史洪流传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边塞诗人发出“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感叹;似乎传来战鼓隆隆、“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场景。

“他妈的,白干了!老李,在哪里?快到科技园来。”我把自行车随手一放,给李树森打电话。

“李书记,我在建筑公司,接着过去了。”李树森不一会儿骑着摩托车一溜烟跑来。

“老李,你看这样子怎么办?”我指着大棚里面一米多深的积水。

“我昨天就来看了。明天工人就上工,这个样子,挖掘机是不行了。我刚才在建筑公司正忙着调几台水泵,先抽水,再人工筑墙。”李树森说。

“今天就安装水泵,先抽水。可这水向哪里抽?四周水面都一样高,方塘满满的。”我问。

“这样吧,我们安上两台水泵抽方塘的水,方塘的水可以通过南沟排到胶河里,每个大棚再装水泵抽到方塘里,通过方塘排出去。”李树森说。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你抓紧,老李。剩下的活就看你的了。估计工期要推迟一个月。我安排放育苗还要晚一点。”因为抗洪,小房参加了党委大礼堂老百姓的安置。

“小房,你那边怎么样了?差不多就到科技园来。”我给小房打电话。“这边老百姓走得差不多了,我一会儿就过去。”小房说。

“那边老百姓都走了?”小房来了,我问。

“操他娘!都走了。人家根本就待不住,骂党委是瞎折腾。昨晚到这分给他们的馒头、火腿肠,吃剩的、扔的到处是,我和李薇薇好几个人打扫了半晌,不然我早过来了。”小房说。

“你看,大棚泡成这个样,估计工期要推迟一个月,你那苗子怎么样?哎,这次大雨淹了没有?”我问。

“下大雨的时候,我在老宋那里守着,没淹。幸亏搭的苗床,老宋那里平常排水设施好,下面积水很快排出去了。这次幸亏老宋,下大雨,棚顶到处是积水,我和老宋找了两根粗竹竿,绑上破布,过一段时间就进棚把上面的积水顶起来排出去。这一场暴雨耽误了工期,苗子也麻烦了,现在苗子已经发芽,最早的估计20天就可以移栽。找老李尽快赶吧!建一个棚栽一个棚,实在不行打药控制生长。”小房说。

“唉!只能这样了,听天由命吧!”我感叹,“小房,你在这里照看着工地,我回去开党委会,现在是抗洪时期,每次会都要求参加。”

“洪水是过去了,但这次洪水到来暴露出来我们很多问题,希望水利组、居委会、各村认真总结教训。”郑务聚说。

“也是,郑书记。不过,我在松堡这些年了,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大水,松堡十年九旱,谁会想到来这么一场大雨啊!”人大副主任邓胜朋说。

“现在,有这么几项事情需要安排。一是各管区将灾情形成书面汇报材料交给王琢理汇总后报市委,二是我们要积极争取救灾物资和救灾基金,以尽快速度发到受灾户手中,三是总结这次抗洪救灾经验,对表现积极作出特殊贡献的给予表彰。几个书记就算了,每个抗洪小组从机关干部和村委各推荐一名,报到高书记那里汇总。”

“高书记,我们片机关干部报范镇长就行了,这次小河崖抢险,老范真是出大力了。挨家挨户做工作,穿着条长裤子,把蛋子(阴囊)皮都磨破了。”邓胜朋心直口快,郑书记刚说完他就发话。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说得范瑾勇不好意思,其实他是很想乘这次抗洪出点政绩,好尽快调回高密。当年从高密工会副科下来干副镇长,一干就是6年,6年了还是熬了个副镇长,干着也没意思了,所以这是回城的一个最好的机会。因此不论是发动群众大转移还是姚家村堵坝,他都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着啥急?你们回去先商量好。好,散会,我们几个书记再开个会。”郑务聚说,“我们继续商量一下刚才谈过的事情。我找市水利局和民政局了,粗摸估计这次房屋倒塌、农作物损失加起来大约300万,比起下游乡镇,我们损失小多了。我们申请民政救助1500万,资金主要来自省民政厅;另外,过两天,荆镇长在家里主持工作,我和水利局去水利厅申请4000万的胶河治理工程,准备把镇区到姚家村、小河崖8公里的河岸用块石砌起来。4000万花不了,我估计有2000万就够了。可我们不借这次发大水弄点钱,基金会一年还贷300万怎么办?机关工资怎么发?后天潍坊和省里领导来高密视察灾情,主要是沿河两岸5个乡镇,其中安排来我们松堡。荆镇长,你找水利组弄它几十个帐篷,越多越好,不行赶紧财政买一点,安排松堡村、何家村、姚家村、小河崖、堤东沿路搭上,里面支上煤球炉子,发动一批老百姓搬到帐篷里住,让他们看到老百姓无家可归,检查完了再撤。这是硬任务,必须压到每一个管区落实好。”

“高!郑书记你这一招高!”荆兆明心底里佩服。他这个镇长抓财政,整天愁没有财政路子,他真佩服郑书记的胆量,敢想敢干。

第二天,我骑自行车去科技园,发现刚刚空旷的公路陡然热闹起来。每隔30米,就有一个绿色帆布帐篷,有全新,有半新的,整齐地沿路边排着。散散落落的村民提着马扎、粮食、炊具,在村干部的组织下搭帐篷住帐篷。

“何书记,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我们的房子又没倒,在家里住得好好的,非逼我们出来住?蚊子又这么多,地上又这么潮湿,折腾啥?”何家村一个村民问支部书记何明。

“我愿意?唆啥!找你出来住你就出来住,又不是让你在马路上过冬,就住几天。他妈的,你以为我愿意折腾你们啊?这不是党委意见吗!我们不管怎么说,还要服从党委。”何明说。

“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虚伪啥?你看路边地里那些尖顶小红砖瓦房子,一个一万多块钱,说建的是机井,屁!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们用水还得自己打井。可这样好,听说上边领导来了,坐着小轿车在车里看风光,里面介绍是现代化农业开发田,这不,就把农业补助金争取下来了。这搭帐篷也不是白搭吧,肯定是又要套钱花。上边那些人也痴,被人耍了还乐呵呵地放钱。”姚家村“小喇叭”范忠厚说。

“你以为啊,1958年8月4日毛泽东老人家到河北视察棉花,啧啧!也就是今天。乡镇干部领着他看了一棵结了上百个棉桃的丰产棉花,后来这棵棉花被公社挂上了红布条,还发动群众献布,给这棵棉花缝了个大棉被,搭了个大棚子。可明白人知道那是在糊弄主席。钻进里面看,到处密不透风,根部全然不见阳光,株茎高大却细瘦,没有一个棉桃。”唉!没区别啊!一个老头边搭帐篷边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