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8/9页)

“这没事,物资账都造在村干部家里了,来检查怎么应付也都交代好了。”高敬纲说。

“好,会到这儿。高书记留下,我还有事。”郑务聚说。

“老高,那300万救济款,你负责处理一下。按说这事荆镇长负责,可他喝上口酒嘴就把不牢,让他去处理我不放心。你找敬老院老宫、水利站和自来水公司安排一下,把账做好,先把救济款从财政所划到他们账户上,等检查过了,让他们再交回财政。”郑务聚说。

“好,放心!我一定办好!”高敬纲说。

“一定办好!办不好,我们几个都完了。可这钱也不是到我们腰包里,还不是为了财政!如今乡镇这活难干啊,财政自己刨食吃,你们干副书记的不用考虑,每次发完上月工资,就愁下月工资。他妈的,砸死也不来干这活了。这活,累死了!让我进城干个部门负责人,我立即去!”郑务聚说。

十一月中旬,一场小雪降临胶东半岛,大地一层薄薄的白茫茫。早上起来,披上几年来未穿的羽绒服,我提着烧水壶,拿起一把大镢,打开门,一股凉风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已经零下10度了,方塘已结起厚厚的冰。我“嘭嘭”砸开冰层,用一个舀子舀起那些带着冰块的池水装进烧水壶,踏着薄雪,“咯吱咯吱”迤逦回走,身后留下一串淡淡的脚印。

随着12个大棚的建起,我把办公室也从党委搬到了科技园。在这里工作方便,不用每天10多公里来回跑。小房也从集体宿舍住到我隔壁,买好炉灶油盐酱醋,我们俩就在这旷野里过起了半野人生活。

“小房,起来吧!我烧好稀饭了,咱们把昨晚炒的葱热一热吃。”昨晚突发奇想,看着老邵拉收购的剩下的不合格的大葱,我们正愁没法卖出去。“李书记,我们炒葱吃尝尝。”小房说。“行,试一试,尝尝味道怎样。”这日本大葱鲜吃起来比我们国产的甜度要高一些,含纤维也长。天太冷,我们懒得去买肉,用花生油清炒,“小房,味道一般啊!甜么西的(意为甜度很高)。”我说。“是不太好吃。”小房说,“哈哈,凑合吃吧!”

老邵发展的大葱是十月底来收购的,价格还好,一斤一块五,可我科技园这60亩只能按八毛一斤卖给老邵。那几个村的老百姓可不管合同价,一看市场价一块五,干脆自行处理,哪个来收的价格高,他们就卖给谁。

“涵穹,你赶紧管一管,当初是你代表党委签的合同,老百姓这样卖,我不白放葱种了。”老邵火辣辣的。

“老邵,我找过他们管区,这老百姓,到这份上拿着没办法。”我说。

轮到我种的这100亩地了,看着地里这么青黄色一望无边这么一大片,我真以为能发一笔,弥补一下芦笋的损失。光那芦笋种子就花了15000块钱,郑书记说等科技园收获了,从科技园收入里扣除。

“李书记,你快去看看,他们来收葱的筛选出很多不合格的,地里满是。这样下来,我们亏大了。”小房急火火地跑进来找我。我正在欣赏着一本杨天宇写的《仪礼译注》,很多繁体,比较晦涩。

秋风萧瑟柳叶飘飞中,安丘来了七八个验葱的,前边是村民们在用锨掘葱,他们在后面一棵棵选。标准要求一般是长40公分左右,粗2公分左右,保留3~4个青叶,必须是不分叉。验收合格的,他们把葱放在大卡车上,拉回安丘粗加工后装柜发往日本。

“这葱怎么就这么多次品呢?你们能不能放宽点?”我问。

“按照邵总的要求,我们已经照顾放宽了。可是,你看这葱很高很粗,但是分叉。分叉的太多,我们又不能要。”一个收葱的说。

我一看,分叉的太多了,几乎在掘出的大葱中占了一半,高数粗数都够了,就是分叉。日本鬼子,你他妈的为什么分叉的不要?

“老邵,老邵,为什么我这里大葱分叉的这么多?你们又不要,这怎么办?这损失大了。是不是你的种子有问题?”我哭丧着脸。

“涵穹,不会是葱种的问题。其他村用的是一样的葱种,他们那里分叉的就少。我看过,我估计原因是你那里地势低,积水淤泥多,大葱生长受到了抑制。”老邵说。从此,老邵没有和我再联系过,从我这里他也没掘着金子。

整个卖葱的过程,我都没心情去打理,全靠小房,60亩地的大葱,扣除葱种、化肥、人工费剩了不到6万块钱,倒是办公室西边堆了小山一样的次品。晚上,他们都收工了,工地上唯我和小房,关上大门,我们俩喝成了一摊烂泥。我心酸,我冤屈,我想起细雨霏霏下,亲自和村民给大葱施肥。那时,我已经不是个党委副书记,成了一个普通村民,我挎着个篮子,底下铺上塑料薄膜,深一脚浅一脚的飘洒;大葱培土,我挽起裤腿,加入他们的队列;炎炎烈日下,我头戴破斗笠,带他们一道锄草;那些大青虫子,喷药灭不死,只好蹲在地上随着“哧”喷出的青屎,一点点把他们捏死……

“小房,一会儿上班,我去党委开碰头会,你领着他们先把草帘子上的积雪用扫帚扫下去,再用卷帘机卷起来。”喝着稀饭,我和小房说。

“行,你去吧,我在这里就弄了。我刚才转了一圈,怎么也感觉李树森建的这大棚是豆腐渣,到处透风漏气,有几个棚的温度就是提不上来,那椒子佝偻着就是不见动弹,栽上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大棚里面钢架下面的立柱有些也开始侧倒。像这种设计的大棚一般能用十年,可这才建了几天啊就这样?大棚弧形钢架的角度也不对,明明是正午太阳,大棚温度就是不高。我担心那钢架,咱们用的是卷帘机,正常这一个棚40个草帘子就够了,可现在到了70多个,我每天在上面踩着忽悠忽悠的,真担心用脚就能踩下去。”小房不无担忧地说。

“他妈的,这就是6万块钱一个的大棚。”我发着牢骚出了门。虽然我负责科技园建大棚,但财政权不在我这边,据说,这大棚一个6万是郑务聚安排高敬纲和李树森结的。就是6万,李树森还跑到郑务聚办公室,扒开嘴就哭,说由于洪水,建大棚成本加大,没有算他洪水以前的投资。没有财政权,连买笔墨也得找荆镇长签字,即使如此,随着科技园的建成,郑务聚还派了他的一个亲戚刘积晓,在党委干团委书记,来科技园兼任副主任,实际是来监视我的。那会计也是他安排的,还有那个王彦,也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此下来,反而搞得我和他们关系紧张,总是发生些不愉快的口角。好在我没有财政权,监视不监视也就无所谓了。建围墙的宿祥成、盖大棚缓冲间的老夏和李树森经常约我和刘积晓吃饭,好,我让小房做一些5元、10元的纸团,采取抓阄的办法,每人摊派,搞得刘积晓很难堪,他本来就喜欢喝酒,想揩施工队点油水,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