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6/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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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强调一下今天的会议,今天是我们集田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天,从今天开始,我们集田人民就告别了按人头收费而改为按地亩收税,广大干部和支部书记要广泛发动群众,做好宣传,增强群众对费改税的规范和减负的认识。就我们镇费改税结果来看,今年预计收取农业税660万元,与我们去年‘三提五统’1100万相比,农民负担降低了40%。通过改革,将会大大提高农民从事土地生产的积极性,减轻农民负担,促进农业创收。当然,大家在农业税收取的时候一定要按照规定,工作方法不要粗暴,哄死人不抵偿,工作方法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动用法院。东集田是有几个邪头在捣乱,所以我们依法起诉;大家还是尽量靠动员说服,不要采取威逼粗暴的做法。咱们邻县一个村在收农业税的时候,把一个农村妇女逼的在自家瓜棚里喝农药死了,这都是教训,希望能够引起大家的警戒……”镇长藤飞在最后强调说。书记王树文前天晚上突然肺大泡破裂住院做手术,没有参会。

“大家先别乱。会后,各村三职干部到管区主任那里报到,党委统一安排午饭。”党委副书记郭波说。为了提高各管区和村收取夏季农业税的积极性,王书记嘱咐一定要安排留下他们吃饭。

午餐总共安排了十五桌,几个书记挨桌敬酒,最后我在方士片坐下来。酒量不行,转的时候我就掺水,我想坐下来赶紧吃点午休。

“李书记,今天我喝多少你就喝多少,今年我们那片的农业税你就放心不用管了,我包着收上来。”方士片的支部书记组长王守良说。这是一个豪爽的老支部书记,早就听说他很能喝酒。在松堡自从不负责科技园,我就几乎不喝酒了,今天倒是让老王激将起来,再说,新到了一个乡镇,再整天酸不拉几的,肯定没法开展工作。

“好,老王,来,今天我奉陪,你喝多少我喝多少。”接近一斤白酒下去,又喝了两瓶啤酒,“老王,老王,再喝,你跑哪去了?”等到把老王喝跑了,我也不知东西晃晃悠悠回到办公室拉紧窗帘,关上门呼呼大睡。本来下午还要看点《白鹿原》,我特别佩服陈忠实大师那气势磅礴恢弘壮观的背景衬托、优美缜密的逻辑思维、行云流水的文笔和引人入胜的小说情节。如今喝的这个样子,做梦看去吧。

朦胧中,在高密广大广告公司,我把一张进修表递给李茗媛让她侄女先去进修,准备要走,她却含情脉脉执意留我吃饭。我刚坐下,她男的进来了,看李茗媛对我那不一般的热情劲,他一脚踢翻了身边的一个凳子,带着一股愤恨幽怨的眼光看着我们俩。过了一会儿,他妹妹进来了,撕拉着李茗媛就打,边骂着“你个婊子,你个骚女人……”,两个女人很快扭作一团,公司里几个女孩也上来劝架,整个公司沸沸扬扬,如同鼎沸的潍坊“朝天锅”。

“这个房间拉着窗帘,这里面肯定有人。砸开门!操他娘!我们老百姓都没法过了,他还在睡大觉。开门!开门!我们已经交了今年的承包费,为什么还要我们交农业税?开门!给我们退农业税!”外面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伴杂着上百人的吵吵嚷嚷。

“嘭嘭!嘭嘭!”我办公室的门被砸得山响。头昏沉沉的,我摇摇晃晃爬起来,还没起床,内线电话和外线电话同时响起来,我抓起床头内线电话,“李书记,不好了,不好了,东集田来上访,几百人都在党委大院,还有老百姓陆陆续续向这走。”办公室李明打来电话。

“开门!开门!”外面还在“嘭嘭嘭嘭”敲着,声音越来越大。外线还在响着,我慌不迭地爬起来,怕外面人看到,蹲在床边接电话。“李书记,我是派出所蒋秋刚,李明已经告诉了,东集田上访,你看怎么办?要不要我们派人去维持秩序。”蒋秋刚是派出所指导员。

“你派几个人来党委吧,只在一边维持秩序,不要与群众发生纠纷,注意保护自己。我现在去东集田。”我低声对蒋秋刚说。

前门被堵,要想出去,只能跳窗了。我轻轻地打开窗子跳下,后面是一个狭长的后院,只要跳出院墙就是一条宽阔的机耕路,去东集田只有3里多地。端量着2米多高的院墙,找了个地势较高一堆烂石的地方,双手扒墙“噌”上去,一翻身轻盈落在松软的土地上。

“老吴,你在哪里?”我低着身子打着电话,沿党委西面院墙下向东集田走去,花墙里面就是吵吵嚷嚷的老百姓。

“李书记啊,我在家里,中午不是和片里一起吃饭吗?多喝了点。有什么事吗?”老吴打着哈欠。

“村里200多老百姓都到党委来上访了,你还在家里睡觉?”我来了气。

“哎,不就是几个老百姓折腾吗?怕啥?刚才王德坤告诉我了。不用怕,李书记。”吴有贵说。

“你别假装镇静了,快通知村两委班子到村委来,看怎么处理?你快来,我快到村委了。”给老吴打完电话,我赶紧找藤飞,王书记正在医院,联系也白搭了。

“藤镇长,你在哪里?东集田去党委上访了,你知道不知道?”我问。

“知道。我在办公室,出不去了,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快到东集田了。我去村委想办法把老百姓引到村里来处理,你在里面呆着吧,等老百姓走了你再出来。你顺便把事情向王书记汇报,再安排于清心领着几个干部到东集田来一起处理。”我说。

“老吴,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开完党建会,不是严令要求以稳定为主吗?特别是收取农业税期间,更不要发生上访和群众纠纷,以免影响农业税收缴。你看看,今天下午到党委连老婆加孩子、老头子就去了200多,你是怎么回事啊?老吴,你找事啊!”我训起吴有贵来。

“李书记,你刚来不了解村里的情况。前几天,于清心拿着老百姓的上访信去找我,我一看就明白是王春来背后捣鼓的。王春来干村支部副书记时因为1998年贪污让党委免除职务,气得他连村干部也不干了,一直耿耿于怀想治我,以为是我捣鬼把他弄下来的。王来就是他本家兄弟,他本来就是村里的无赖,打架斗殴强奸幼女无所不偷无恶不作。1980年强奸了村里一名13岁少女,他父母跪着找到村里,我从中帮忙找到女孩父母,把这事私了。1981年因为偷了一户人家一匹马在卖的路上被公安局严打抓去,最后进去呆了10年,出来好不容易找了个半哑巴,一直对我、对村委、对共产党怀恨在心。当年他被抓进去也以为是我捣鬼,人家公安局来整材料我总得出面吧,强奸私了是我协调的,可他被抓后,女孩父母又翻供,这些都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多少年了就想报复我。这逢费改税,东集田重复收取,让王春来终于找着名正言顺的整我的理由了,把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部翻出来了。你看那天去县信访局上访那阵势,肯定是王春来指使王来,王来是个愣头青,他哪有这么缜密的准备。再说,我这村支部书记干了30多年了,谁不眼红?村主任王德坤整天让这支部书记馋得流斜冼(口水),民兵连长訾贵诚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想尝一尝支部书记的滋味,可他们能干的了吗?这支部书记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人选,可一直找不着。刚才我找人去党委看了,上访的分王春来、王德坤、訾贵诚三派,互相勾结又互相利用,都想把我拿下来争当支部书记。这里面还有一伙粮食贩子,凭着自己有钱,也在里面瞎捣鼓。他娘的,这些混蛋这样,我偏不下来,我创下的东集田这片家业,凭什么让他们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