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4页)

“听你这意思是说,我勾引了你的弟弟?”

“我可没这么说,我不过是说你比他大比他有经验,在感情这艘航船上,你应当负有把舵导航的主要责任!”

“你还是这个意思——我利用我的成熟勾引了你弟弟!……告诉你小西,我没有勾引过任何人,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我从来就没有过!”

“你没有?没有,他怎么突然地又送起你玫瑰花来了?”小西忍了忍,本想不说的,还是说了,“本来不想问你的,既然你说起来了,我们不如把话说透——那天,就春节前你们送我们去北京站的那天,回去的路上你跟他说什么了?回去后,他就跟我妈说不去女朋友家了,要知道他们机票都买了!”

简佳心里一惊,这个情况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同时心里一热。这时简佳手机又响,蓝莹莹的,像是个有生命的活物。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电话。顾小西一双眼睛死死盯住简佳,带着警告和制止——于是,简佳被彻底激怒,被对方的无理无礼激怒。她并没有打算接受小航,包括他的玫瑰,但是,接不接受是她的事,要拒绝也得由她拒绝,你顾小西凭什么干涉,自作主张把她的花送人,谁给你的权利?你不想让我接电话我就不接了吗?笑话!简佳迎视着小西的眼睛,一只手拿起电话,按了通话,送到嘴边:“小航……”本想镇定自若说下去的,但是刚吐出这两个字来嗓子眼儿便被卡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硬要说,非哭出来不可。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让小西看到她哭,更不想让小航知道她哭。可是要是不哭,她就说不了话。显然小航在那头急了,连声发问,声音大得顾小西都听得一清二楚:“简佳!简佳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我姐姐怎么你了?要不要我给她打电话说她?她这人太不像话了!……”

听到自己的亲弟弟跟一个外人这样谈论自己,小西气得手冰凉,脑子嗡嗡响,心在胸腔里打鼓般跳,她极力想控制自己,控制不住,再控制下去,她就要炸了!起身,向门口走去——狂怒中不失冷静,是吵是打先得把门关上——不料刚到门口,来了个快递,手里捧着束红玫瑰说是找顾小西。小西顾不上细想什么,机械地接过快递递过来的笔和纸,签收,于是简佳趁这工夫,走了……

小西下班回家,手里拿着那把玫瑰。正值下班高峰,等电梯的人很多,小西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电梯到了,人们向里头挤。几个有人养没人教的年轻女孩儿老远地跑着过来居然在小西前头挤了进去。“小心点啊!扎着了别怪我!”小西板着脸道。女孩儿们相视看看,当时没说什么;电梯在十二层停,女孩儿们下去,一女孩儿走前甩下一句:“牛什么呀,都蔫成那样了!”“肯定是打折的!”“三折!”随着一阵清脆的大笑,女孩儿们远去。顾小西正要追将出去跟她们理论,电梯门合拢,上升,上升至十八层,停,顾小西把手里的花往电梯扶手上一插,走了。何建国早到家了,正往桌上收拾饭呢,见小西甩着两只空手回来,有些纳闷:“我送你的花呢?”

“扔了。”

“为什么?”

“蔫了!”

“快递公司的服务越来越不像话了!”何建国色厉内荏高声道,“不如叫慢递公司算了!我给他们打电话!”

“算了,”小西懒懒地道,“别演戏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了,谁还不知道谁?”

何建国被揭穿,马上改变战术嬉皮笑脸:“是,花是打折的,同样的东西干吗不买打折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但我不知道会是蔫的!你知道我是不喜欢什么情人节的,但想到你喜欢,我就在我的手机上做了提示。我现在特别知道,夫妻之间不能光考虑自己喜欢不喜欢。小西,明年,明年的,明年包你满意!……”

小西摆手打断了他表忠心,边换鞋边问:“晚上吃什么?”

何建国一下子来了精神:“烛光晚宴!”拉着小西来到餐桌前,果然有蜡烛,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何建国要点,被小西拦住:“算了,蜡烛留着停电用吧。”

“小西,进步很大啊!”何建国赞。

“进步?”小西白他一眼,“这叫退化!”

吃饭期间,何建国感觉出小西有心事,但是没问。到想说的时候,她会说的,她憋不了多久。果然,没过一会儿,她就说了,一五一十,来龙去脉。何建国边听边在心里大大舒了口气——此事与他无关——脸上神情却格外凝重起来,为了表示与小西的同心同德,小西说完后他郑重思考了足足两分钟,主张这事小西不要再管:“你看啊,这事你要是搅和成了,得罪了朋友;搅和不成,人家成了两口子,你俩人都得罪。综上所述,我认为这事你要干涉的话,利少弊多!”

“什么搅和成搅和不成的!我告诉你,这事儿要能成我才不搅和呢!小航我还不知道,他谈过那么多女朋友,哪个超过三个月了?简佳呢,现在身边没人,正好遇上了小航!……退一万步,就算我杞人忧天没事找事,人家到最后真能结婚,可结婚就是目的了吗?到时候就算小航能忍,简佳肯定别扭,你想,从刘凯瑞到小航,那物质待遇到心理落差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哪这么严重。顶大不济,离婚就是。”

“离婚?他俩压根儿就结不了婚。打我爸妈那里,就通不过。爸妈要是知道小航现在还跟简佳来往,非气死不可。”

何建国立刻不吭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来自父母家庭这方面的因素,对婚姻有多大影响。

“你怎么不说话了?”小西问他。

何建国摆了摆手:“没什么,吃饭吃饭。”

小西吃饭。但是心里,总有一点不安。从春节以后,何建国身上就有了些变化,比如给她买花啊,做什么烛光晚宴啊,都不像他。是,她是喜欢这些,但是,他不喜欢。他的反常规不能不令她不安。为什么?是不有什么事了?想问,又无从问起。怎么问?总不能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何建国是有事瞒着她,但不能跟她说。今年家里就要抱孙子,怎么抱?在没把握的情况下,他不忍让小西怀孕,再怀孕再流,对身体损害太大。曾跑到妇产医院里去问——不敢问小西妈,怕她多心——人家让他把病人带来。他也不能带,怕小西多心:怎么个意思,不能要孩子就不要媳妇了?是这个意思,但不是他的意思,是他家的意思。他家的意思,他不能违抗。为这个,他都开始留意马路上的小广告了,看到有一个广告说专治妇女不育,按照那个广告找了去。去了之后才知道自己所为的荒唐。那是间七拐八拐才能找得到的小平房,里面坐着个年龄在三十到五十之间的妇女,问她什么,都说能治,没有问题。何建国记得小西妈说过,真正的好医生,从来不会说没有问题。凡是大包大揽包治百病的,绝对是江湖骗子。何建国最终逃也似的从那间小平房里跑了——那妇女死拉着他不放,向他介绍她黑乎乎的药丸——回家的路上,心里一片绝望。还不能对小西说。明知道说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就不如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