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个真正的兵
事发后的第三天,大奎来到哨所看望高权。营长带他来到伍亮这里,说:“团长,这是高权同志的大哥,他打司令员老家大老远地看他来了。”
大奎忙上前套近乎说:“首长,我叫大奎,高大奎,高大山是俺爹!”伍亮看看他说:“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大奎。我是伍亮,咱们见过的!”
“对对,首长,咱们见过……”大奎眼睛发亮说,又想不起来,抱歉地笑,“你看我,脑子笨,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了,你看看这!”
营长说:“这是我们团长,伍团长!”
“对,伍团长……”大奎说,他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团长,俺兄弟咋样?他在这干得还好吧?”
伍亮哼了一声说:“你是来看高权的?”
大奎眨巴着眼睛说:“对呀!”
伍亮说:“是司令员叫你来的?”
大奎摇头。
伍亮说:“那是那个谁……秋主任叫你来的?”
大奎想想,摇头说:“不,是我自个儿想俺兄弟了,来看看,来看看。”
伍亮对营长说:“我还有事,要马上回团里,你先让连里给我把高权好好关他几天!”然后又看看大奎说:“对了,你让人带他去看看吧!”
禁闭室里,高权面朝墙坐着。大奎亲热地喊了一声说:“高权!兄弟!”
高权一惊,回头一看是大奎,不理他。大奎说:“高权,是哥来了!”瞧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说:“噢,兄弟,你就一个人住这儿啊!”
高权突然大吼道:“你来干啥?我不认识你!”
……营长大声地说:“高权,你什么态度!”大奎忙对营长说:“首长你别生气,俺哥俩闹着玩呢!俺兄弟他就这样,他就这样!”
营长点头说:“你们谈吧,我出去了!”
大奎点头说:“好好,你忙!你忙!”
营长出门时,高权猛然站起,趁机向门外闯,一把被哨兵拦住。营长回身说:“高权,你想干什么?给我回去老实呆着!”
大奎悄悄拉他,又对营长赔笑说:“没事儿!没事儿!营长,你忙!你忙!”
高权无奈地走回去,重新背对大奎坐下。
大奎走过来摸炕上的被褥说:“哎,我说兄弟,不是哥说你,对待首长咱不能这个态度,你说是不是?人家是首长!就说咱爹吧,是个司令员,人家都对他这么说话,他这首长还咋当啊,对不对?哎,我说你这褥子不厚哇,夜里睡觉肯定冷,怪不得咱爹咱娘整天惦记你……”
高权不理他。
大奎打开包袱,拿出一条狗皮褥子说:“兄弟,你瞧我给你带啥来了?深山老林的事别人不知道,你哥我知道,夏天虽说不热,可它潮,冬天冷起来又能冻死个人……这个你留下,抵个风防个寒啥的,管用。”高权还是不回头。大奎说:“爹把你押回来了,我这心就忽悠一下子,你不能和我比,我从小吃苦吃惯了,你哪受得了这个呀,想来想去也没啥好拿的,就把这带来了,想你能用得上。七道岭真难找,我找了三天。”
高权依旧不语。
大奎说:“兄弟,那话就说到这,地里的活还没忙完,那我就走了,等下次哥再来看你。”
大奎从禁闭室出来,营长留他吃饭他不肯,急着要回去。临了把营长拉到一旁说:“我这兄弟犯错误了吧,犯错误了就该管。可千万别告诉我爹,我爹岁数大了,怕他着急上火。”
营长说:“放心吧,我们会教育好高权的。”
送走大奎,营长来到禁闭室说:“高权,你大哥走了,我们帮你送走的!”高权坐着不说话。突然,他跳起来,急步向门外走,哨兵上前要拦住他,营长对哨兵点点头,哨兵闪开了,高权出门跑起来。一班长说:“营长,他不会再跑了吧?”营长摇摇头。
高权在一座山头上追上了大奎。大奎看到了高权,先是一惊,接着高兴起来说:“兄弟,你是来送我的吧?”高权满脸痛苦,却不说话。大奎高兴地说:“兄弟,回去吧……”高权还是不吭声,也不走,只是站着。大奎又往下走几步说:“兄弟,好好地干啊,别让咱爹咱娘惦记……”
大奎已经到了山下,发现高权还在那儿站着,他喊:“兄弟,回吧!记住哥的话,别记恨爹!不管爹看上去心多狠,他这么做都是盼着儿女成人哪!兄弟,爹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爹娘生养咱们一场,咱们做儿女的,要给他们长脸哪!”他最后招一下手,走上了公路。高权终于喊出了一声说:“哥……”
大奎一震,回过头来,高权说:“哥,你走好……”
大奎笑了,泪水流出来说:“兄弟,哥这就走了。”大奎挥手,走远。
高权流着泪点头。
他提前结束了禁闭室的生活,开始像个真正的兵一样出操,训练,站哨。这天他正在瞭望塔上面站哨,连部警卫员爬上来,热情地跟高权打招呼说:“高权,有你一封信,东辽城来的。对了,这里还有一张照片,是团长叫人捎给你的。”
高权接信和照片,平静地说:“谢谢你。”他将信和照片放进大衣口袋,继续瞭望。过了一会儿又把它们掏出来,看一眼照片,放到一边,拆信。
信是小菲写来的。她说:“高权,你好。告诉你一个事,你到部队后寄来的信我都收到了。主要告诉你,自从你走后,我就和赵和平好了。这封信我本来也不想写,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写了。高权,你以后别给我写信了,赵和平看见了不好。咱们俩的事就算完了吧。祝你在部队里过得快快活活。小菲。九月二十八日。”
高权慢慢把信折起来,慢慢地将信撕碎,抛掉。大风将漫天纸屑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