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
三年的护校生活,转眼就临近尾声了。城里来的学生,托门路找关系地忙着找工作。山里来的学生,在城里无亲无故的,她们知道在城里的日子不多了,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到山里了,于是怀着与城市告别的心情,三五一伙地在街上踌蹰,感叹着。
在即将毕业的日子里,刘思思干脆不去学校了,她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马波的家里。她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山里的同学们都羡慕刘思思的命好,以前同学们背地里没少说刘思思的坏话,说她凭着脸蛋吃饭,俗!脸上的表情却是鄙视中透着妒忌。现在不一样了,她们是真心实意地羡慕着刘思思。
刘思思也曾为自己的未来和马波交流过,她希望马波能在城里给她找一份工作。马波慢条斯理地说:不急,找工作是要靠机会的。你还怕我养不起你?
马波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反正她在城里有家了,她还有什么担心的呢?她相信,自己都和马波住在一起了,他迟早会娶她的。他的家也就是自己的家了。
她和马波断断续续一年多的同居生活,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加成熟了,她如同一粒成熟的葡萄,鲜艳欲滴。
不久,终于毕业了。她们这一届一百多个女生走出校门后,便湮没在了角角落落。昔日喧闹的学校,一下子就冷清了。毕业后的刘思思没地方可去,只能呆在马波的房间里。马波白天上班,她在家里收拾房间,然后买菜、做饭,等马波下班回家。这种感觉是夫妻式的,她的心里盛满甜蜜和期盼。
刚开始马波每天下班还能准时回来,后来就回来得不那么准时了,有时还带着满嘴酒气,对她也不冷不热的。以前马波对她总是如饥似渴的样子,恨不能让她长在自己的身上。现在的俩人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他却一晚上都不碰她一下。她不明白,马波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喜欢自己了。
白天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想自己和马波的关系,她提出过和他结婚的想法,马波就不耐烦地说:结不结婚的有什么意思,咱们这不和结婚一样吗?
他这么说,她也就语塞了。自己闲在家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马波的,她一无所有,这样下去,她算怎么一回事呢?将来又会怎样呢?她想不透,也看不清。一种愁绪袭上心头。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闲人,在这里可有可无。但她又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等于离开了城市,离开了她的梦想。
深更半夜的时候,马波回来了,很疲惫的样子。他回来后没有上床,而是坐在沙发上,把灯打开了。她从床上欠起身,蒙蒙地看着他。他说:这些日子我想过,咱们这么住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我出钱帮你租个房子。
她一下子就蒙了,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她明白,他是想赶她走了;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她想不明白。于是,她哭了,哀哀的,样子很可怜。她在这座城市里,惟一有关系的就是马波了。马波不要她了,她就和这个城市没有一点关系了。她感到了恐惧和无奈,于是她只能无助地哀泣。马波听着她的低泣,没再说什么,三两把脱了衣服,躺在她的身边,闭上了眼睛。
后来,马波没有再提让她搬走的事,但她感觉到,马波对她却越来越冷淡了。她搞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天,她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停地照镜子,还冲着镜子里的自己问:我丑了吗?我老了吗?她在镜子里看到的依然是年轻貌美的自己,有时她会躲到卫生间里,去看自己的身体。一切都还那么娇嫩、饱满,花儿一样的鲜艳、招摇,看着镜子里的曼妙胴体,她自己都生出了怜爱和感动——才一年多的时间,马波怎么就不爱她了呢?她真的疑惑了。她想在城里找工作,想和马波结婚,做一个城里人的梦想还没有实现,马波却对自己失去了兴趣,这让她有了种紧迫和危机感。可这一切又让她无可奈何,她知道她决定不了任何东西,而马波却在决定着她的一切。
这天的马波回来得比较早,天还没有黑。她已经开始做饭了。马波回来后,站在了她的身后,这是很久没有出现的场面了。他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别忙了。
她不解地转过头去,看他。他说:今天有学生来家里谈话,你出去逛街吧,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
说完,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她。她接过来,想了一会儿,又放下了。她问他:这些东西怎么办?她是舍不得那些收拾了一半的饭菜。
他无所谓地说:放那儿吧。
她熄了火,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她没有拿他给的一百块钱。她不想买什么东西,他让她逛一逛,她就逛一逛。以前,他隔三差五地会给她一些钱,她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那是男朋友给她的钱,她可以接受。自从和马波发生关系后,在心里她就把他当成了男朋友。那些钱,她都花了,大部分都用来买衣服了。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让男朋友马波高兴。
她走在街上,脑子里木木的,走了一阵,变得清醒了一些。她就想,马波找什么学生谈话,还得让自己回避?她知道马波并不是班主任,只是解剖课的老师,他找学生谈什么呢?
她一边走,一边想。以前吸引她的城里的一切,此时在她的眼里已是司空见惯了。她走完这条街,又走另外一条街。后来就转了回来。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开始冷清了下来,她想:学生也该走了吧?
她迈着迟滞的脚步,向自己住的单元门走去。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女孩从楼洞里走出来,与她擦肩而过。她忍不住看了那女孩一眼。这个女孩是漂亮的,健康的。凭直觉,这个女孩也是山里走出来的,山里的女孩有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她对这一切太熟悉了。她望着那个女孩迈着一双健美的腿向远处走去。
她用钥匙打开门,屋里的灯却是黑着的。借着窗外的光线,她看见马波已经躺下了。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脱下衣服躺下了。她发现自己躺下的地方是温热的,那是人的体温。她在被子里又闻到了大山的气息。想起刚才在楼门口看到的女孩,她什么都明白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止都止不住。这时她才明白,马波为什么不和自己结婚,她只不过是那些女孩子中的一个。马波在享受完她的身体后,就像扔掉一只抹布似的把她甩开了。床上的马波闭着眼睛,她知道,自己此时的哭泣和伤心,已经和身边的这个人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