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徐锦春
母亲去了。亲人们来了,又走了。孤独的徐锦春就生出万般的伤感,下班回到家,饭也懒得做,也没有胃口,游神一样这屋里走走,那屋里看看。不知何时,她又拿出了黎京生的照片,穿着军装的黎京生长久地望着她,一双目光像在诉说着他们的爱情。锦春不堪回首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慢慢地从眼角里浸了出来。
她仔细地收起照片,拿出了锦秀的来信。这封信是白天收到的,她已经看过了,此时是在看第二遍了。锦秀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了起来……
姐,这孩子生得真不是时候,母亲去世我都没能看上一眼。等我满月了,就带着孩子回去,让他也看一眼姥姥。妈当初给孩子起的名字挺好,叫念乡,我和京生都觉得好。姐,现在锦香也分配到北京了,家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姐,你一定要坚持把中医学院的业大读下去,我和锦香就是因为上学才有了今天。我相信,总有一天,知识可以改变你的命运。姐,你要加油啊!
锦春读着锦秀的信,有一种力量从心底里慢慢升了起来,她坐在书桌前,拧亮台灯,翻开了桌上的《中医理论》。
在每一学期的业大学习中,锦春都会去地区的中医学院两次,接受面授和考试。每一次都要在中医学院住上几天,这让她充分感受到了大学校园的生活。
一天傍晚,锦春从食堂向宿舍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要考试的内容。忽然,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竟意外地看到了站在树下的苏启祥。部队已经换装了,苏启祥穿着八五式军服,标致地立在树下,仿佛等待着锦春的检阅。
惊怔的锦春停住脚,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苏参谋,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启祥微笑着从树底下走出来,嗫嚅着:锦春,知道你到中医学院面授,我就特意过来看看你。
回过神来的锦春这才说:苏参谋,你还好吧?
苏启祥咧咧嘴说:还那样,你呢?
我挺好。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向一张长椅走去。锦春看着苏启祥说:在这里坐会儿吧。
校园里很静,中医学院的学生都放假了,只有业大的几十个学生在这里上课。整个校园就显得有些空落。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校园里的路灯纷纷地亮了。半晌,苏启祥才小声地说:明天我就要休假,回山东老家了。
锦春点点头:你们当兵的一年到头就这一次假,该回去看看了。
苏启祥突然低下头去,掰着自己的手指吭吭哧哧地说:锦春,是这样,我娘在老家给我定了一门亲,这次回去就是要定亲的,为了我的事,我娘都快急坏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结婚了,你看黎京生都……
话才说到一半,锦春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苏启祥自然也明白锦春下句话的意思:是啊,我听战友们说了,黎京生都有孩子了。
锦春低下头去,她的心情一时很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苏启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一下子抓住了锦春的手,他涨红着脸说:锦春,这么多年了,你是明白我的心思的。黎京生孩子都有了,你也该死心了。
锦春猛地站起身,苏启祥也站了起来,他仍然紧紧地抓住锦春的手。
明天你就该回家定亲了。锦春一脸的平静。
苏启祥口干舌燥地说: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不回去了。我今天来,就想等你一句话。
锦春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苏参谋,我们不合适,真的!
苏启祥明显受到了强烈打击,但他仍不死心地追问道:为什么呀?
别问了,再见!
锦春抽身离去。
苏启祥追上去,站在了锦春面前,声音有些变调地说:锦春,你不把话说明白,我这心不会安的。
锦春只好硬下心肠说:苏参谋,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我对你一直没有感觉。
说完,低下头匆匆离去。
苏启祥望着渐渐远去的锦春,蹲下身去,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自言自语着:苏启祥啊苏启祥,这回你走到黄河边了,该死心了吧。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站起身,冲着静寂的校园喊道:苏启祥,死心了……
回到教室自习的锦春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眼前始终晃动着苏启祥和黎京生的影子。她摇摇头,想把两个人甩掉,但两个人仍顽强地冒了出来。她起身离开教室,来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头脑才略微轻松了一些。
几天后,锦春回到了小镇,开始了正常的工作。邮电局的人大都是一些老职工,古道热肠、痴心不改地替锦春的婚姻大事操着心。
这天,和锦春同在分拣组的于阿姨见屋里只剩下她和锦春两个人,一脸热情地冲锦春说:锦春哪,个人的问题考虑得咋样了?
锦春搪塞道:于阿姨,我正考虑着呢。
原以为能像以前一样搪塞过去,却被于阿姨识破了:你可别想骗我,咱们一天到晚地都在一起,你谈没谈对象,还能瞒得了阿姨的眼睛。
锦春忙笑笑:阿姨,不忙呢,等我业大毕业了再考虑。
说着,还抖了抖手里的教材。
于阿姨把锦春手里的教材放到一边,不依不饶地说:锦春,你别糊弄阿姨。我跟你爸是一年进的邮电局,要是没有你妈,兴许我就跟你爸结婚了。你在我眼里啊,就跟自个儿亲生的差不多。我跟你说啊,这女人一过三十,男人连正眼都不瞧你,趁你现在还不到三十,你的事阿姨给你做主了。谁让你是没爹没妈的孩子,阿姨不管你,谁管?!
于阿姨显然动了感情。
于阿姨说到做到,在一个周末,她就把锦春叫了自己的家里。
于阿姨已经包好了饺子,就等锦春了。
锦春在走进屋子的同时,就发现屋里坐了一个小伙子,正一边吸烟,一边喝着茶。见到她,忙热情地寒暄:徐锦春……
锦春望着眼前的小伙子,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就在她恍怔时,小伙子兴奋地说:我是林建设呀,你初中同学。
锦春这才想起来,眼前的林建设的确是她的中学同学。在她的记忆里,林建设似乎就没有好好地上过一天课,除了打架就是旷课。他的父亲也是军人,在内蒙古的一个什么地方服役,家里只有母亲带着他。后来,初中毕业后,林建设和母亲随军去了内蒙,以后就没了音讯。
两个人正说着话,于阿姨走了进来:原来你们是老同学?那就不用我介绍了,你们聊,我给你们煮饺子去。
林建设大咧咧地说:这是我婶儿家,别客气,随便坐。
他招呼着锦春,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