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路无轨可以直达

段兴玉把去南州饭店查证的那个干部叫来问了一遍情况,知道712房间是冯汉章作为里克公司驻南州办事处兼带自己的住房长期包租的,他本人现在不在南州,两天前因为一笔生意的事去北京了。

他心里兴奋地笑笑,没想到外线侦查员听来的这么个孤零零的数目字竟引出了如此重大的发现。但另一个问题却又使他迷惑,从福来街到红旗剧场本来乘十一路无轨可以直达,可施季虹为什么偏要吊个大三角,绕到岐山路去呢,她去岐山路干什么?

晚上快九点钟,大陈从杏花西里回来了,带回了更加令人满意的消息,他从公文包里取出几页纸放在桌子上,喘着气说:“我同卢援朝谈了,这是记录。”

他从桌上拿起记录,一边看,一边听陈全有说道:“卢援朝情绪还好,对我们持谅解态度,他只是一再声明他不知道施季虹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他原来一点儿也没想到她会干这种事。不过后来我们谈开了,他在无意中倒是说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什么?”段兴玉索性把记录放下了。

“施季虹手里是有一把卢家的钥匙的,是卢援朝以前为了表明和她的关系给她的,至今仍然在她手里。”

“噢?”段兴玉点了一下头,这对于认定他对施季虹的分析确是一个重要的证据。

“你再看这个,”陈全有把另外一纸材料递给他,“这是住在卢援朝楼下的一个女同志写的证明材料,我给她辨认了施季虹的照片,在咱们拘留卢援朝的前一天下午,她看见施季虹从她家门前经过上楼去了。我就手查了一下,在那个时间里,卢援朝在厂里上班,他弟弟在停车场看车,家里只有个昏聩半聋的老太太躺在自己屋里睡觉。”

案情渐次理出了头绪,陈全有同卢援朝谈话的记录,女邻居的旁证材料,再加上712房间那个客人的情况,使他在坐上审讯席的时候胸有成竹。何况他的对手,不过是个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嫩毛儿”,和这类货色斗法,连他这个一向谨慎的人都认为是件驾轻就熟的事了。

他把锐利的目光对着施季虹的脸,直视片刻,才说:“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真是冤家路窄呀。”

施季虹拼命想挤出一点笑容,却弄成一脸哭相,她伸长脖子,舔舔嘴唇,用夸大的痛苦表情说:“哎,你们能不能先让我喝口水,我渴得实在不行了,眼睛都发黑。”

陆振羽用桌上的瓷杯从暖壶里倒了水,异样地端详了她一眼,才把杯子递给她。她接过来端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皱起眉头,从兜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非常认真地将一圈杯口擦了一遍,嘴里叨咕着:“太脏了,太脏了。”

陆振羽恨不得能揍她两下,一个渴极了的人见到水,哪儿还会有这么多臭讲究呢?他没好气地冲口说道:“嫌脏别喝!”

施季虹朝他翻翻眼睛,没再吭气儿,稀溜稀溜地把一杯子水喝下去了。

段兴玉本想先杀杀她的架子,话到嘴边又变了主意,只是用一种很随意的口气问道:“你告发卢援朝之前,最后一次去他家是什么时候?”

“那我记不得了。”施季虹把杯子放在凳子腿旁边,说道:“我早就想和他吹,所以一直躲着不去找他。”她显然没有识破这个提问的迂回用意。

“你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受到逮捕的吗?”

“知道,我不该用诬告的手段来达到和他吹的目的,我是很痛心的,我本来是想利用这次去北京出差的机会找我爸爸谈的,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处理。可我想不通,你们为什么非要采取这种方式不可,你们这么一弄,我以后出去还怎么有脸上台演出啊?再说,这对我爸爸影响也不太好。”

段兴玉已经没有耐心再和她绕圈子了,表情厌恶地说:“我知道你的职业是演员,可我这儿,不是舞台!”顿了一下,又说:“你们在演戏的时候,侧幕不是有个提词的吗?如果你真的忘了词,我可以当这个提词的,你在告发卢援朝的前一天下午到卢的家里去干什么了?”

“不不,我没去!”施季虹的眼神一阵发紧,低头回避开他锐利的注视。

“真的没去吗?”他狠狠地说,“你可是有他家的钥匙!”

“我、我,我是去拿我的东西,我要和他吹,想把放在他家里的东西拿回去。”

“卢援朝现在还在,他怎么不知道你拿走了什么东西?你既然要和他断绝关系,为什么还要趁他不在到他的家里去?既去了,为什么不把钥匙给人家留下?你究竟是去拿东西,还是去放东西?”他用一连串的提问使对手几乎得不到喘息的机会。施季虹脸色蜡黄,鼻子上冒出了大颗的汗粒子,他知道她的心理状态已经开始发生急剧的变化,是到了最后打击的时刻了。

“施季虹,你犯的是间谍罪,罪证是确凿的。如果你继续表演下去,只能贻误你自己。”

施季虹急促地喘着气,双肩抖动,呜的一声要哭,被他厉声打断了,“还要不要我给你提词?”

施季虹哭不成声,一副精神上完全瓦解的样子,抽噎着连连说道:“你不要提了,让我说,让我说,是冯汉章,冯汉章,是他逼我,逼我干的,你们抓他来问,他就住在,住在,南州饭店,南州饭店……”她喘得说不下去了。

“712房间。”他冷冷地提示了一句,故意使对手感觉到他早已洞悉一切。

“是是,是712房间。”施季虹连连点头,慢慢止住了哭泣。

“他还让你做过些什么事?”

“不,没有。”她迟疑了一下,又说:“以前我在941厂仓库工作的时候,他要我把每个月库里几种零配器件进货的数量告诉他,就这些,真的就这些。”

为了再印证一下外线发现的情况,他又问:“审判会以后,你找过他吗?”

“我给他打过电话,可饭店的服务员说他去北京了。”

“打完电话以后你又去什么地方了?”他紧追不放,这时候是决不能给她从容思考的时间的。

“冯汉章以前跟我说过,如果出了什么事来不及通知他,就在岐山路西口禁止停车标志牌的红白杆子上贴一块胶布,贴在从底下数第三个红道子上。打完电话以后我就去岐山路了,在那儿贴了胶布就直接去剧场了,晚上我哪儿也没去,我参加了演出,真的哪儿也没去,你们可以去剧院里查。”

突然段兴玉什么也不再问了,叫人带走了失声痛哭的施季虹,他已经意识到全案破获的机会迫在眉睫,施季虹的报警信号既然昨天便贴在了岐山路上,难保冯汉章不会闻风而逃,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迟缓地中断了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