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空荡荡的双人床
梅英正挨着淑萍坐在显得空荡荡的双人床上,见他进来,忙站起来打招呼。周志明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淑萍,她好像几天没吃饭没洗脸似的,菜黄的面色与萎靡的精神使她如同一个沉疴已久的病人。
“小萍,你别太难过……”他只说了这一句,便被淑萍神经质的哀求打断了。
“志明哥哥,你别以为他是坏人,你千万别以为他是坏人,不,他不是坏人……”
他完全没有想到淑萍会说出这样维护杜卫东的话来。呆呆地,他问:“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死,要自杀吗?他露过一点儿迹象没有?”
淑萍愣着神儿没吱声,梅英催促她说:“你好好想想,跟志明说说,上次卫东的事还不是亏了他。”
“我说不出来,我一点儿也没想到,我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为什么?为什么……”淑萍又要哭。
他赶快用话把她的情绪打断,“他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每天按点上班,下了班就是帮他们厂里一个人打家具,这些我都跟昨天来的那两个警察说了。”
“上个星期六他给我打过电话,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星期六?不知道呀。”
“那他没说过有什么事想找我吗?”
“他前两天说过要找你的。”
“什么事?”他站起来,急切地问。
“我们俩想请你吃喜酒,我叫他找你定个地方。再有,我们商量好了,春节以前把这间房子给你腾出来,他大概想告诉你。”
“噢,”他不觉泄了口气,想了想,又问:“星期六那天他都到什么地方去过?”
“早上就出去了,大概是上班吧,晚上回来的,在家吃的晚饭。”
“晚上几点回来的?”
“五点多钟吧,也许六点。”
“这么说,他五点多钟从厂里回来,在家吃了晚饭,然后七点多钟又到厂里值班去了,对吗?”见淑萍点点头,他心里忽地动了一下,“这就怪了,既然晚上要在厂里值班,为什么还要这么远跑回家来吃晚饭?何苦这么疲于奔命呢?是为了回来等我?还是他下午根本就没在厂子里?那,他能去哪儿呢?”
他慢慢踱着步子,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那贴在墙上的大红喜字剪纸上似乎还弥留着新婚之家的温热气息;沙发的旁边,新置了一个自制的小书架,上面的书册不多,插放却很整齐,他哈着腰从上到下地浏览着书目,问道:“这是你看的书,还是他看的书?”
“差不多都是他的,他挺爱看书的。”
他拿起一本《新体育》,翻了翻,“他喜欢看这些?”
“挺喜欢的,上上个星期他开始每天早上练长跑了,你看那是他的球鞋。”
“这也是他看的吗?”他拿起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是,是他从厂子里借来的。”
周志明心里好像有一面重鼓在擂,“不!不!不!他不应该是自杀!”但是他抿紧了嘴巴没有出声,脸色平静地离开书架,又踱到五斗橱前面。橱面上凌乱不堪地散放着些水杯、电筒、眼镜和本子之类的东西。梅英走过来一边动手归置这些东西,一边说:“这几天,淑萍也没心思收拾屋子了,平时呀,这间屋子拾弄得可干净呢。”
“这是谁的本子?”他从橱面上拿起一个塑料皮本子,翻开看了一眼,他当然认识杜卫东的字,于是对淑萍说:“他写的,我拿走看看行吗?”
“行。”
“这是什么,淑萍?”梅英手里拿着一只小玻璃瓶子,“里面是什么水呀?”
“什么?”淑萍用红肿的眼睛审视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也是他的。”
周志明接过那个瓶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种暗红色的水,闻闻,挺呛,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东西。
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说了些老生常谈的安慰话,他离开了西屋,临走的时候把杜卫东那个本子,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小玻璃瓶都带在了身上。
在回机关的路上,他觉得一股子很有力量的火,从心里一直烧到脸上,他坚信杜卫东不是马三耀讲的那种多愁善感、神经虚弱的人,也不是那种不知道珍惜新生活而继续作歹的人,他应该把他的死因查清楚,应该担起这个责任来,好让杜卫东走得明白,让王大伯一家人安下心来,他觉得这对自己是一件责无旁贷的事情,因为他,现在也只有他,才能这么强烈地、确切地体会和感觉到杜卫东死的奇怪!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周志明就来到技术室。刚拿出那只小瓶子,搞化验的老钱就伸出一只手来。
“送检单。”
他笑笑,“没有。”
老钱半真半假地绷起脸,“刚一上班就跑这儿起哄,是不是?”
他把瓶子递过去,“凭交情,你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老钱朝瓶子上斜了一眼,“到底是公事私事?要是公事,回去填个送检单,写明送检的目的要求,叫你们科长签上字,别嫌麻烦;要是私事,劳驾别往这儿拿。”
他知道老钱平常特别喜欢他,所以带点赖相地说:“得啦,我又不让你们化验,凭经验,帮我闻闻是什么东西,还不行吗?”
“嘿,你这上下嘴唇一碰,说得倒容易。你以为跟酱油醋似的,一闻就闻出来啦?哼……得了,谁让我是你大叔呢,拿来吧,我闻闻,省得你哭……这是什么怪味儿啊,好像有酒精,小齐,你闻闻来。”
小齐把鼻子凑上来:“好像还有碘酒味儿……”
“不行啊,闻是闻不出来的,像这种连名堂也叫不出来的东西,就是做化验也得送技术处才行,咱们这儿……”
“算了,你们真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