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延禧宫
丛双与秋云神色一凛, 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于是问道:“这个消息, 是漾月听来的,您也知道,她交际能力极好, 是从旁人口中套出来的, 但也不知真假。”
富察舜华将梳子放下, 又拿了块儿毛巾擦擦发梢,“这个问题,我也想了,这方子, 应当是真的, 只是乌雅氏是没有用过的。”
两人闻言,又是靠近了些, 支棱着耳朵。
“所以,用了之后的效果,自然也不得而知, 不过,宫里能把她弄出来的,只有那几个人, 太皇太后那儿不管事,皇太后更是与世无争,禁足令是皇上下的, 而钮妃一向厌恶她,更不信她,所以, 这个消息针对的,就只是求子心切的佟贵妃。”
毕竟,宫中人人都知道,佟贵妃想要四阿哥,只是,一直未能如愿以偿。
丛双吃惊地捂住嘴,“您是说,佟贵妃要成试药的了?”
富察舜华微微摇头,“看她自己的定力了,现在,她与乌雅氏,正僵持着,谁先动了,谈判就处于下风,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求子,一个求复起,都着急呢。”
秋云冷笑道:“若无所求,又怎会被拿捏住呢?这二位主儿,不过是互相拿着对方的短处牵制着罢了。”
富察舜华起身,“不必管她们,这是佟贵妃与乌雅庶妃的博弈,不过,优势大半还在佟贵妃这边。”
毕竟是贵妃,又有家世,还是皇帝表妹,真要有心折腾一个小庶妃,手到擒来的事儿。
“有点饿了,这一个月子,清汤寡水的,我以往吃减肥餐,虽然少油少盐,但也没到这般地步。”
成天就是汤汤水水,排骨汤,鸡汤,鸽子汤,鱼汤,本来怀孕期间就一直喝,坐月子还要喝,真要吐了。
再好的东西,连着吃,也受不了。
“知道您吃这些吃伤着了,今儿特意嘱咐膳房给您做了糖醋排骨,还有红油藕片,循序渐进着来。”
“那藕,甜脆多汁,生吃奴婢都喜欢。”
闻言,富察舜华不禁食指大动,加快了步子。
外头墨竹已是将饭菜摆好,四菜一汤,多了她也吃不完。
等她酒足饭饱,站起身,腆着肚子在院子里溜达,她对旁边的墨竹道:“明儿想吃红烧肉,叫人准备上好肉,一定香的很。”
墨竹呆滞,片刻回神问道:“主子,您不节食了?不是说要减肥吗?您都坚持好久了,之前不都减下来了。”
富察舜华抿嘴笑着,“我孕中虽然重了十来斤,但是有孩子,有羊水,加重了体重,但是孩子生下来,我感觉自己并没有变沉多少,就是腹部的肉有些松垮,但这都要后天锻炼。”
“且先等等,等我解了馋,吃够了,再继续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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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六月底。
“主子,延禧宫那边儿,惠嫔病了有些日子了,到现在还没痊愈,很多宫妃这几日都陆陆续续地去探望了,您要去瞧瞧吗?”
富察舜华将一对儿碧玉坠子挂在耳垂上,照着镜子,“竟然还没痊愈?之前不说是小病?其中原因倒是没怎么听到风声,有说什么吗?”
“这个倒未曾听说,就是无端病了,好像在病了之前,还训斥过她们宫里那位章佳庶妃。”
丛双皱眉深思道:“莫不是章佳庶妃言语有失,冲撞了她?”
漾月走了进来,闻言,眼中闪着光,当即就噼里啪啦说开了。
“才不是呢,听人说,章佳庶妃胆子不大,长得温和秀气,因为是宫女出身,就算是做了庶妃,依旧是战战兢兢的,只有惠嫔娘娘看不惯她的份儿,没有她冲撞的道理。”
“一个小庶妃,若真敢冲撞自己公里的主位娘娘,下场可想而知。”
秋云点头,“漾月这话倒也有理。”
被人肯定,漾月露出笑容,隐隐可见她两颗小虎牙,更是来了谈兴,“奴婢记得,当初章佳庶妃是因着皇上去瞧八阿哥,惠嫔娘娘本想叫皇上留宿于延禧宫,不想,留是留了……”
就是宠幸了一个宫女而已。
要不是康熙当时就只是去瞧八阿哥的,并非翻牌子,也并未叫哪一宫掌灯,不然此举就是在惠嫔脸上活生生的扇了巴掌。
也难怪惠嫔会针对这章佳庶妃了。
惠嫔比皇上小一岁,放在后世也算不得多大年纪,兼之保养得宜,有点心思太正常了。
只是她没想到,皇上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若是惠嫔有心推出旁的嫔妃,事情如此发展,她不会介意,毕竟都是她延禧宫的。
可有心思的人是她,她自然觉得难堪。
她想,她大概明白惠嫔想要做什么了。
有这样一个人在她跟前杵着,几乎就是日日夜夜提醒她,她的自作多情,她的难堪尴尬,怎么会愿意时时见到她?
而惠嫔封号为惠,这是皇上给她的,宽余不苛曰惠,淑质受谏曰惠,和而不流曰惠,慈仁好与曰惠【1】,仅凭着这些,她不能也不会故意为难章佳庶妃。
但难道就看着这样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杵着,叫自己难受?
可再多的猜测,也得自己去瞧瞧。
“东西都准备好了?”
秋云点头,“准备好了,只等着您去延禧宫了。”
“先用膳,用好了再去,这个时间,怕她也还没吃药呢。”
慢悠悠地用了早膳,富察舜华带着人去了延禧宫。
她甚少去旁人的宫中,延禧宫的惠嫔与她更是泛泛之交,这里更是鲜少踏足。
上一次来,还是因着八阿哥百日宴,她送了礼。
门口的人见了她,忙将她迎了进去,“靖嫔娘娘竟然来了,您快请进,我们主子这时候正清醒着呢。”
富察舜华甫一进去,就是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她微微蹙眉,很快舒展,“看来我来的倒不是时候,惠嫔姐姐正用药呢。”
惠嫔轻咳了声,笑道:“妹妹这是哪里话,你能来,我喜之不尽,怎么会不是时候,我刚刚用了药,味道大了些,这才是正是时候。”
富察舜华进了内室,问萱将一个椅子搬了过来,她顺势坐下,打量着惠嫔的面色。
“姐姐这病看着不轻,病了也有些日子了,初时我听说只是时症,症状轻微,便没来瞧,怎的这般严重了?”
“早知道我早来瞧瞧了,这样子,倒叫我心中愧疚不安了。”
惠嫔柔柔一笑,唇色泛白,“你能来看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说起来这病也怪得很,来得没缘由,也没个好的迹象,愈演愈烈,药石无灵,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日日靠着这药撑着。”
她半开玩笑似得道:“若是再不成,我就要请钦天监瞧瞧了,看看最近的星象于我如何,没准儿是应在了这上面呢。”
富察舜华恍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到最后没办法了,谁也不会当回事,若实在不成,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求个安慰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