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宝石人
“他们……也是玩家吗？”
有人小声问。
顾礼眉头紧皱,看着那几个下车的乘客一头栽入财宝中，活像几块白花花的肉在金色的大海中沉浮，她沉吟几秒,摇头道：“不,他们应该不是。”
“你凭什么这么判断？”旁人反驳她，“刚刚我们把列车都查了个遍，整辆车上除了我们就没有其他人，这几个不是玩家还能是什么？”
“人数不对，”顾礼道，“上车时玩家总共有22人，除去刚刚死掉以及被带走的4人，剩余人数应该为18人，”女人犀利的目光扫向那人,“但是现在18人都在车上,这三个下车的人……是多出来的。”
她这么一说,忽然就多出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那玩家颤抖了,却强撑着道：“你没有在骗人吧？！谁会无聊去数人数啊！而且如果这几个人不是玩家，你又怎么解释他们突然出现在车厢里？！”
顾礼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只是把我的推测说出来而已，”她冷冷道,“至于采用不采用是你自己的判断，我又没按着头叫你相信我,”她转向十愿，“你怎么看？”
“唔，我同意你，”十愿慢吞吞道，“我觉得他们不是人。”
“什么？！”那玩家惊呼。
“你看，他们没有影子。”
十愿伸出手,众人顺着她的指点，惊愕发现正如她所说，即使在强烈的亮光照射下，那几人身下干干净净，半点阴影也没有。
是鬼？！
这下不要说下车，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逃似的远离车窗，生怕与那几人对上视线，战战兢兢缩在车厢里。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迥异的声音。
“叮当”，“叮当”。
像是玉石相撞发出的声响，清脆动听，余音萦绕在众人心头，久久不散去。
“看那里！”
有人眼尖，指着远处一个方向大叫起来，隐约有人的身影从玉树翠林后走出，可金光实在过于耀眼，即使他在不断靠近列车，众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孔。
十愿眯起眼，注意到那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他就像是踩了一个高跷，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跌跤似的，走一步要停上两三秒，且随着他的步伐，那个清脆的金石声仍在持续，直到他走到众人跟前，她才明白为何他会这么如履薄冰。
——这是一个宝石质地的人。
他足有三米高，细伶伶的胳膊垂在身边，由于过长，一直拖到脚跟处，随着他的步伐来回摆动，晶莹剔透的身体上可以看到红宝石的火焰，翡翠的绿意，五彩缤纷，浑然一体。
“这是欧泊石，”顾礼说道，“‘集宝石之美于一身’，硬度却较低，很容易破碎。”
所以它走路才这么小心啊，十愿恍然大悟，看着那摇摇晃晃的宝石人走到他们面前，谨慎弯下腰，它伏下色彩鲜艳的脑袋，两个深凹的眼眶中嵌着一对绿松石，那双眼珠转动了下，看向列车内的乘客们，大嘴张开，从喉咙里发出像号角般高昂的声音。
“各位，欢迎来到幸福的国度。”
闻言，玩家骚动起来。
“‘幸福’？！它刚刚是提到‘幸福’对不对？！”
“所以这里是我们下车的地方？”
宝石人平静地低着头，像一只温顺的绵羊，有玩家大着胆子，问它道：“请问这里是幸福的站点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宝石人说，它的声音在众人头顶上嗡嗡作响，“但是选择在金银之国下车的乘客们都很喜欢这里，”它忽然扯开一个微笑，可惜在宝石做的脸上显得僵硬而古怪，“他们都觉得很幸福呢。”
众人不约而合想到刚刚下车的那几人，下意识望过去，却发现那几个白花花的肉团不见了，四下寻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那几人的身影。
众人不免错愕，明明刚刚还好端端在那里，怎么突然不见了？难道还真像十愿所说，他们都是鬼？！
却见宝石人“啊”了一声，语调里多出一分愉悦，指着某个方向道，“又有新的伙伴加入我们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脸色纷纷大变。
——几个同样宝石质地的人正从方才胖子们呆的珠宝堆里爬出来，他们的个子没有欧泊宝石人高，像是缩小了好几号，吃力地抖去身上的珍珠串和钱币，好似刚出生的婴儿般，步履蹒跚地走向欧泊宝石人。
欧泊宝石人弯下腰，伸开长长的手臂：“欢迎你们，我亲爱的同胞们。”
那几个新生宝石人张开嘴，发出和它同样高亢的语调：“太好了!终于回家了！”
“这里真是我一生追求的地方！”
“再也不用担心没有钱了！”
有玩家害怕道：“他们……为什么也变成了宝石人？！”
“因为肉|体是最无用的东西啊，”欧泊宝石人理所当然道，“比起那些油腻的肥肉，宝石坚硬而剔透的筋骨难道还不能满足你们吗？”
“啊——宝石真是一种最为美丽而纯净的存在，”它感叹的声音仿佛一首咏叹调，“脱去凡世的累赘，锤炼出无杂质的躯体，一生也不用担心世俗的烦恼，金银珠宝会陪伴你到永远，”它的话中仿佛带了某种蛊惑的味道，“难道这里还不是人间仙境吗？”
有些玩家的眼神迷离起来，喃喃道：“是啊……”
“现实里拼死拼活那么多年，结果连个房子都买不起……”
“还是这里好，随便捡个石头都可以买下一层楼，还不用担心温饱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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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礼瞪大眼：“你们搞什么？！”
有几个玩家被欧泊宝石人鼓动，作势想要下车，顾礼上去拦人：“这很明显就是个陷阱啊！你们不要命了？！”
“走开！”被她拉住的玩家却用力甩手，十愿不得不上前扶住顾礼，以免她摔倒在地。
“哼！”那玩家没有丝毫愧疚之心，甚至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恶声道，“活该！你就是不想看别人好吧！”
“你……！”顾礼露出激动的表情。
“别和他争了，”十愿突然拉住她，“没有意义。”
她小幅度抬起手，迅速指了下那个玩家的手臂，顾礼一怔，神色复杂起来。
他的手腕处像蜕皮一样掉下大片的皮肤，底下露出来的居然不是肌肉，而是闪闪发光的宝石。
——他在渐渐被宝石人同化。
顾礼的声音在颤抖：“怎么会这样……？”
“因为欲望，”杜兰德忽然开口，“他的心选择了欲望，所以他失去了搭乘列车的资格。”
“欲望……”十愿慢慢咀嚼着这个单词，突然想到什么，轻轻“啊”了一声。
奥斯汀吞下偷渡客时，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