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铁城表
表面磨损的西铁城表,她记得可真清楚。不消说,这两天路通将反复揣摩这句话。他知道这话是余小蕙说的,但他不能肯定那张《寻物启事》是不是余小蕙写的。很可能是余小蕙和杨健共同执笔,也可能是杨健一个人写的。不管怎么说,这事起码和三个人有关:我,余小蕙,杨健。这是路通的想法。
路通还将想些什么呢?西铁城表?
那块表的模样,路通很可能已经忘记了,如果不是那样启示了他那么一下,这家伙说不定就把表这档子事给忘了。现在好了,他终于想起他曾经有过一块西铁城牌手表。
表是他姐姐送给他的,路通的姐姐在日本念书,课余在餐馆刷锅洗碗。路通说他姐姐在日本的福冈,每年可挣一百万日元。有一次在路通的家里,路通又向同学们提起这个数字,一个同学说,一百万日元只能折合四万元人民币,这让路通感到很没有面子。他当场从枕头上摸出一块手表,就是那块西铁城手表,说那也是他姐姐挣来的,不包括在一百万日元之内。
当时余小蕙也在场。路通把余小蕙拉进厨房,神秘兮兮地对余说:如果你一直跟我好下去,这块表迟早要戴到你的胳膊上,我向你保证。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两年前,一块手表对一个女中学生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想想看,一块手表能换几件夹克衫?几双旅游鞋?把校门口那个小百货店里的泡泡糖全换过来,应当不在话下吧?
路通第三次吻余小蕙的时候,余小蕙就发现路通的手腕上少了点东西。那时候他们通常在教室左边的小树林里接吻,小树林的左边是个球场。他们从教室里溜出来,胳膊下面夹着一本书,前后相距十来米,边走边念念有词,好像是在背诵课文。当然,有时候是因为嘴里含着一块糖,为了让糖分布满整个口腔,舌头得把糖搅来搅去,给外人的感觉是在背诵外语单词。到达操场之后,情形经常是这样的:两个人绕着操场朝相反的方向走,脚步的快慢,不由自己掌握,而由篮球架后面的树林掌握,也就是说,当两个人碰头的时候,树林应该近在咫尺,两步就可以进去。自从路通向余小蕙炫示西铁城以来,他们已经成功地躲过别人的视线在那里亲过两次了,每次约十分钟。
这一次他们又如法炮制。当他们来到一棵榆树下的时候,余小蕙照例要先看看手表。这倒不是说余是因为手表才让路通亲的,余是要掌握时间,她给自己立了一条规矩,每次只让路通亲十分钟左右,时间长了可不行,一来是影响学习(可见余是一个爱学习的女孩);二来是怕撞见人(常走黑路不能不碰见鬼);第三,时间一长,路通的手可能就神出鬼没地进到她的衬衣里边了,虽然她本人对此并不反感,可她总觉得这事最好还是另找时间来,短时间内不可能干好。处在半坡之上,上不去下不来,是最让人不舒服的。
问题出来了,余小蕙发现路通手腕上的表没了。她正要发问,嘴巴却被路通堵上了。路通的舌头像一把橡皮匕首,撬开了她的牙关,像嘬糖块似的,舔着她的舌头和牙床,使她一下子变软了。
约摸十分钟过去之后,余小蕙把路通的舌头吐了出来。嘴巴一旦腾出来,她首先要问的当然是那块手表。表呢?快看看出来多长时间了。路通处变不惊,把口袋挨个儿摸了一遍,最后摸出一包烟。他往烟盒里看了又看,好像表就藏在那里面似的。然后他燃起一支烟,慢慢吸了起来。他吸烟的姿态,吐烟圈的动作,都让人觉得他已经是个呱呱叫的男子汉了。一个烟圈套着一个烟圈,在林子间飘浮着,非常好看。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向腰间摸去,手再出来时,一把刻有血槽的H型匕首就在他的手中跳来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