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们的女儿谈话 第七章(第4/4页)

老王:我还是说了,不说就成庆功会了。

咪咪方:你怎么说的?

老王:你都知道,我就别说了,这话太孙子了。

咪咪方:说说,我还想听,这话怎么就孙子了?

老王:没办法只能说了——我从来就没爱过你。

咪咪方:对方呢?还说什么了?

老王:还能再说什么,双眼死盯着你,泪如雨下,恨不能吃了你。

咪咪方:你怎么办,转身跑吧。

老王:我往哪儿跑,在自个儿家,门都锁着,谈话呢。这时没准还冲进来一个小帮闲,举起你的手机就往地上摔,然后就去告状,嚷嚷得全家都知道,我在对不起人呢。

咪咪方:然后呢?

老王:没有然后了,只能臊眉搭撒眼走人,无比惭愧,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东西。

咪咪方:回到那边呢?那边不问啊,今儿你说了吗?

老王:你什么意思?人家这儿都快煎出油来了,你那儿还在幸灾乐祸。

咪咪方:可算自找?

老王:算自找,所以还没处喊冤去,只能自己生扛。说出来不是同病相怜的都是看热闹的。

咪咪方:你不要愤怒嘛,不要自己的欲望没得逞就怨天尤人。还可以再争取嘛,一次不行就谈第二次,往下拖,总会拖出个好歹,总有熬得日出那一天。先搬出去住,造成既成事实,荒着她,不信她拿一辈子跟你赌。等到她心灰意冷,自己也觉得没盼头了,再碰上个好人,自然会把你找来,主动问你,咱们那事到底怎么着啊?你这时可以再做好人,听你的。

老王:都想过,也这么做了,没戏。不是还有小王八蛋嘛,大人可以不见小王八蛋能不见吗?小王八蛋一见不就都见着了吗?每星期一次,刚消了点的火儿腾一下又起来,转眼十年八年,见了面照样管你,一肚子话想问你怎么还管我呀,就是不敢问。

咪咪方:难受吗?

老王:每星期去看一次自己作的孽,在自己家的悲剧和前尘往事中度过一天,你说难受吗?还不是当时难受,是回来越想越难受,年代越远越难受,见不得单身母亲带着孩子等公共汽车,见不得小女孩独自一人在路上走。最后这难受就变成一棵树长在心头,一听笛子就掉树枝儿,也不分春夏秋冬。可是也没法回头了,十年分居,什么都可以做就是做不成夫妻了,这个你有经验,十年不在一块儿再回去也没法过性生活了。

咪咪方:我没经验,我没有十年还要回去过性生活的。

老王:我也没经验,咱们都没经验,不知道谁有经验。十年,这边也成老婆了,等你十年不是老婆也是老婆了。俩死扣儿。扣儿自己不说解你就别想解。完全丧失了主动。有一天我和方言去朝阳剧场路口那日本馆子“初晕”吃饭,正准备过马路,方言一扶我说,不好,我崩溃了。我反过来一扶他,我也崩溃了。

咪咪方:我妈不是带着我走了嘛,特为给他解扣儿。

老王:十年死扣儿拴习惯了,一下解了,大拧平顺——没死扣儿不能承受之平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