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3页)

这么说,最初的那个叛徒,肯定是馥了?

未必未必,也可能是姑父被捕之后,出卖了馥的。

不,这不可能!因为,因为姑父说他永远永远都是爱着馥的呀!

你也一直都没忘了依呀?我看那丁又已是一副愧不欲生的样子,便赶紧转开话题,这为什么不能是姑父永远的愧悔,是他永远永远都不能饶恕自己的原因?

那么,那个敌人说的,难道也不是真的?

那个敌人说的,是由姑父转述的。

奇谈怪论,真正是奇谈怪论!那么我问你:究竟谁是叛徒?

姑父肯定是。不过呢,在座的各位,谁都不能肯定不是。

“我肯定不是!”老刘在那面白色的被单下喊。

那不过是碰巧哇,老刘!要是你敢肯定你自己不会是,你干吗要逃跑?又何必担心会牵连更多的同志?

然后是那个往日的敌人,半带自嘲地说:“我肯定不是,我想是都不可能是。”

你这么自信吗?可他们说你是。敌人,或者你当年的自己人,说你是。

还有你,丁一!

我,我,是呀我出卖了依,出卖了我爱……爱着的人。

“胡说胡说,这都是胡说!”姑父又喊起来:“我是,馥不是,只有馥不是!”

我和丁一抬头,仰望墙上的馥。

馥便又从墙上下来。姑父所爱的人,和爱着姑父的人,从墙上下来,风摆昙花似的衣裙,雨洒铁树般的声音:“要是我像你们的姑父那样,被打得遍体鳞伤,说不定我也会是的。要是我看着他,为了不出卖我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我想我会愿意他是的。”

“不!馥你不是,事实上你不是呀!”

“恰恰是事实上,我是。要是因为我不是,你被敌人杀了,我想我会后悔我不是的。要是为了我不是,你被敌人折磨死,我想我还不如是哪!”

“不不,我是我是!就让我一个人是吧。馥你千万别含糊,你是烈士,是烈士!你听我说呀馥,你是烈士,你一定要是烈士!”

“为什么?”

“否则,否则我还怎么能……能把你的照片挂在墙上啊……”

老屋里响彻回声。

老屋里寂静无比。

馥和姑父默坐花下,两个老人相拥而泣。

而所有的别人,迅即消失。

阴冷渐去,光流浪浪,风动徐徐,催开了满屋子里的铁树、昙花,掀起了那一曲久远但又切近的歌谣:我,就是你遗忘的秘语/你,便是我丢失的凭据/今夕何年?/生死无忌……

可是,依呢?那丁问我,依在哪里?

依在边疆。

满屋子里的风便狂暴,满屋子里的阳光愈加强烈,以至于风卷阳光瞬息之间淹没一切,以至于白昼茫茫,无缝无隙……惟余那丁孤身孑影,伫望其中。

“依!你在哪儿?”

没有人应。

“依你在哪儿呀——!”

空旷至极,连声音都是一去不返。

“边疆啊边疆,你就这么远吗——?”

是的,有一种流放,无边无疆。

“依——!依——!”

丁一惊醒,娥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