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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成用碘酒给小妮儿止血,伤口受了碘酒的刺激,小妮儿疼得醒了过来。醒来后等待她的是更加难忍的疼痛。她看见眼前的同艾、秀芝和向文成,像看见亲人一样,愈加悲痛,疼痛加悲痛使她在炕上不停地哭泣、滚动。同艾知道有一种叫白兰地的酒可以止疼,就对向文成喊道:“白兰地呢,还不去拿白兰地!”
原来同艾在汉口时,王占元的太太害着一种腰疼病,疼痛难忍时就拿来白兰地喝。后来同艾偶有疼痛时,也用此酒止过疼。同艾从汉口回笨花时,王太太还送给同艾两瓶法国产的白兰地,白兰地一直放在世安堂。
同艾让向文成去拿白兰地,向文成磕绊着腿脚把白兰地拿来,同艾捏住小妮儿的鼻子灌了小妮儿一小杯。果然,白兰地终于使小妮儿安生下来。向文成又把她的伤口仔细做了包扎,但那少了的手指再也无法复还,自此小妮儿的十个手指就成了九个。
同艾不让小妮儿回西院,让她在自己炕上养伤。白兰地不仅止住了小妮儿的疼痛,小妮儿还觉出了那东西的神奇,只觉得靠了它终能解脱些什么。烦闷时小妮儿就对同艾说:“嫂,再给我喝一口那洋酒吧。”同艾给她倒上一小杯,然后也给自己倒一小杯。琥珀色的白兰地并不很辣,却直冲心窝,冲得人心一阵阵发热。白兰地帮助小妮儿消化疼痛和郁闷,似乎也能给同艾自己排遣一点忧愁。
小妮儿喝了白兰地说:“嫂,老大打我,我并不记恨老大。是我抢了她的人哪,向桂本是她的人。”
同艾说:“也不能说谁抢了谁的人。男人有男人的理儿,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理儿,要不然谁家的日子也没法过。”
同艾的话小妮儿只听懂了一半,另一半只有同艾自己懂。她又想到了那个梦。针对着那个梦,她还必得自个给自个说出个理儿来。要不然她的日子可怎么过呢。聋扔子是老大,她也是老大,难道她能像扔子那样去找向喜撒泼,去咬谁的手指么?
小妮儿在同艾屋里将养几天,向桂不断过来看小妮儿。聋扔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偷偷掩埋了小妮儿的手指,又被向桂惩罚一顿后,一连几天只关起门来不吃不喝不出屋。
这天向桂又来了,同艾对向桂说:“桂呀,有句俗话叫老嫂比母,我不敢担当这句话,可我也是从小看你长大的。现时,你也是个大老爷们儿了,你们男人娶妻纳妾做女人的无权干涉,可是你家里的事闹到了这地步,你总得想个主意呀。我看,你带小妮儿进城吧,咱家的花坊不是要往城里挪嘛,你就带上小妮儿走吧,让他大婶子也眼不见心为净。”
向桂说:“嫂呀,你就是有资格说老嫂比母这句话。你没见咱娘活着的时候那糊涂劲儿。家里谁是明白女人?就是我嫂。”接着向桂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说,花坊正要往城里挪,他也打算把小妮儿带走。挪花坊的事他正在跟向文成合计。
正说着,向文成走进来。他听见向桂说挪花坊的事,说:“我看事不宜迟,花坊挪到城里,应该换个字号,也图个吉利。”
同艾说:“先不用说你们那换字号的事,先把你小婶子送回家吧。叫秀芝搀扶着,你爷儿俩护送着,也给你小婶子壮壮胆儿。”
小妮儿在同艾屋里经过几天的静心调养,人又缓了过来。秀芝早就从西院为小妮儿拿来替换的衣裳,同艾就像故意要让小妮儿“绝处逢生”一样,每天拿出脂粉教小妮儿化妆。现在小妮儿从同艾屋里出来,往廊下一站,向桂就觉着小妮儿比娶时还要新鲜。早晨的太阳把小妮儿照得直眯眼。同艾看着冲着太阳眯眼的小妮儿说:“过去吧,麻烦了就还过来。”
秀芝搀扶着小妮儿在前,向桂和向文成在后,小妮儿举着一只伤手,走出东院,进了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