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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灯有意问小袄子:“听说你又去过警备队?”

小袄子说:“去是去过,他们还请我吃过槽子糕,喝过汽水。”

取灯说:“你又听说过什么没有?”

小袄子说:“一个个都像封住了嘴,什么也不说。哪怕说一个字,我也能猜出八九呀。我问他们,他们就耍笑我。”

取灯说:“你也不能没头没脑地开口就问日本人的行动。”

小袄子说:“我净绕着问,先前我报告的情况都是从他们嘴里套出来的。”

取灯说:“这就是了。”

小袄子说:“这次还给我任务不给?”

取灯想了想说:“这次倒没有什么具体任务需要你跑,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小袄子说:“看这世道,进了村生是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了,我也不敢多跟你说话了。”

取灯说:“环境残酷是暂时的,可也得做各种准备。说不定再过几天我连村子也不能进了。环境越残酷,蹊跷事就越多。对群众不能乱怀疑,可汉奸也出在群众里。”

小袄子说:“谁说不是。”

小袄子心里又打起了鼓,取灯说环境越残酷,蹊跷事就越多,汉奸也出在群众里,她马上就想到自己和那个收鸡的老头儿。她觉得取灯的话似有所指,愈加神不守舍起来。她倒退着身子说:“取灯,我走吧,看这残酷劲儿,我都觉着瘆得慌。”说着就要出门。

取灯的话并非有所指,目前她还没有把小袄子和汉奸联系在一起,更不知道那个收鸡的老头儿。小袄子要走,取灯也没有留她,只告诉她,走时不要走街门,要跳后墙,绕道村外回套儿坊。取灯看小袄子跳过了墙,像个飞檐走壁的猫。

小袄子本来就不是个胆大之人,和取灯见面后,小袄子的胆儿更小了,整天想“汉奸也出在群众里”这句话。最近她整天躲在家里,心神不定地装着纳底子。有人找她问情况,她就说,没看见我正纳底子。往后谁想知道城里的事,就去找警备队去。要不就直接去问仓本。

金贵回来了,许久不敢回笨花的金贵,这次是专为小袄子而来。黄昏以前他趴在大庄稼地里等天黑;黄昏之后才潜入笨花。金贵回到家,插上门对他媳妇说:“今天你回趟娘家吧,我要叫小袄子过来。”金贵媳妇一听金贵要轰她走,还明打明地说要叫小袄子过来,就没好气儿地说:“都什么年头了,还忘不了这个浪×闺女!她身上就那么软乎?我不走!”金贵说:“你不走也得走。也不是我图她身上软乎,我给你明说了吧,今天我叫小袄子是公干,这也是军令如山倒的事。”金贵媳妇一细听,寻思金贵说的也许是实话,要不他也不敢回家,找“靠家”也得看个时候。她不再骂金贵,也不再骂小袄子,就撅着嘴跟金贵要了几张准备票,走了。

金贵媳妇一出门,金贵就迫不及待地跳过房去敲小袄子家的窗户。小袄子开了门,看见眼前站着金贵,吓了一跳说:“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的?你还胆大妄为地敲我的窗户,也不怕八路军拿住你。”金贵在黑影儿里说:“事不宜迟,快上房吧!我那厢严实,说话方便。一说你就知道了。”

小袄子踌躇片刻还是跟金贵上房翻了过来。

金贵领小袄子翻到家中,也不点灯,就让小袄子上炕。小袄子不上,拧着身子靠迎门桌站着。金贵说:“怎么叫你过来你就是不过来,几天不见人就生了?”

小袄子说:“我心里太乱,乱煞个人。你还有劲头让我上炕。”

金贵说:“你乱个什么劲儿,不比我在代安炮楼上强?我在炮楼上你一趟一趟地找我给八路军办事,让八路军占了多少便宜呀。我这心里就不乱?”

小袄子不说话了,觉得金贵的话也有道理。

金贵看着黑影儿里的小袄子不说话,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小袄子说:“也指不定谁占了谁的便宜。我也说不清。你没听说日本人专找区政府的事?还抓过区政府的人。”

金贵说:“不就是抓了他们俩人?可日本人兴师动众来笨花一次次扑空,连后方医院也没摸着,这里没你的事吧?”

小袄子又不说话了,心想,这事我可不能递说你。她对金贵说:“别跟我说这事了好不好,快说点儿别的吧,我说心里乱,就是乱。”金贵说:“别的还用说,快上炕吧。”说着走到迎门桌前把小袄子拦腰一抱,抱上了炕。

小袄子踢蹬了两下腿,还是随和了金贵。

金贵把小袄子放到炕上就解小袄子的衣服扣,一边解一边说:“我又换防了,叫我回城里警备队。”说着把小袄子的褂子扔到炕角,又去解小袄子的腰带。

小袄子说:“不兴不回来呀。”

金贵说:“军令如山倒。哎,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回来?”说着把小袄子的裤子也扔在炕角。

小袄子说:“怕,我怕!还是离笨花远点儿好。”

金贵既已脱了小袄子的衣裳,小袄子便想,既然来了,衣裳也脱了,就由他吧。她躺了个四仰八叉等金贵,可金贵似又失去了刚才给小袄子解带宽衣时的兴致,躺在一旁只是叹气。一时间小袄子又觉得金贵挺可怜,心想我为什么不仁不义地净给人家送膈应?也是难得一见。想着就凑过去往金贵身上攀。金贵还是压住了小袄子。小袄子忘情忘我地“就”金贵,却觉得金贵把“事”办得潦潦草草,不三不四。小袄子便又摆了邪,把金贵一推推下来,自己一扭身给了金贵个光脊梁。金贵一看小袄子摆了邪,对着小袄子的脊梁说:“小袄子,你也别摆邪了,我实话递说你吧,你可给我闯下了大祸。你净去代安找我,日本人非说我连着八路,要拿了我。我托人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保住了这差事,可日本人让我立功。你是个明白人,猴儿精一样,一听就懂。要立功就得通过你,下边的话我就不说了。再说,就该给你布置大任务了。”

小袄子真是个明白人,她知道金贵要通过她立功意味着什么。她哆嗦着撞在了金贵怀里说:“我的天,可别让我干这事了,吓煞个人!”

金贵一看小袄子真害了怕,就又摩挲起她的光身子说:“也值不当吓成这样,拿出上代安找我的劲儿来,拿出你当着仓本说日本话的劲儿来,拿出你三天两头上警备队的劲儿来,不就是了。”

小袄子在金贵怀里拧着身子说:“我不,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取灯。”

金贵听小袄子说取灯,心里一惊。他问小袄子:“在众多人里,你怎么单挑出个取灯?”

小袄子说:“她好,她对我也好。”

金贵想,今天这事也怪了,我找小袄子要交代的就是这个取灯。看来一切都是该着的吧,取灯,你看有多少人正想着你吧。金贵索性趁小袄子说出取灯,就势对她说出了这次他回笨花的原因。他说:“乡里乡亲的我还是真说不出口。日本人为什么单挑出取灯叫我立功?就因为是取灯让你上代安找的我。日本人非要我找到这个人不可,找到这个人他们就找到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