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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垃圾。此时,环卫工人还没起床,遍地的垃圾让街道看起来就像刚打过一场仗。我从这些垃圾中经过时,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录像厅里看过一部讲僵尸的外国电影,此时的街道就像极了那部电影里的场景。想到此处,我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小心翼翼地朝四处看,生怕某个昏暗沉寂的弄堂口突然就冲出一具腐烂的僵尸来。

啪!从哪里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这声响在清冷寂静的凌晨显得异常尖利。我在臆想中受到惊吓,车把扭动一阵,差点摔倒。我用脚尖踮住地面,低头一看,原来是自行车的轮胎压到了一个矿泉水瓶。我不禁失笑,他娘的,一个破塑料瓶子,居然把我吓了一跳。我缓了缓心跳,抬头往前看,发现地上还不止这一个矿泉水瓶,它们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我怔了一下,忍不住用手敲了一下脑袋,平日里我总见别人捡瓶子,可我却从没搭过这根弦。要知道,我上班时,环卫工和捡垃圾的人都还没起,这遍地的塑料瓶子,不都是我的吗?

真是个猪脑子,我暗自骂了自己一句。

忙活下来,我总共捡了二十六个瓶子,挂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哗哗地响。对了,除了这些瓶子,我还捡了一只小熊,一只棕色的毛绒熊。它长了两片圆圆的塑料眼睛,挺着鼓鼓的肚子,躺在一堆废纸之中。我捡起来,拍了拍土,看上去它还非常完整。我想,大囡看见这个毛绒熊,一定会很喜欢的。

送完报纸,我便赶到了废品收购站。一个瓶子一毛五分钱。二十六个瓶子就是三块九毛钱。生煎包子一元钱一个,马站长每天早上要吃五个生煎,要五元钱。也就是说,瓶子钱已经差不多能补上包子的开销了。

当我拿着卖塑料瓶子的钱给马站长买包子时,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马站长知道自己吃的包子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他还吃得下去吗?现在,人们总喜欢说垃圾食品,我想马站长吃的包子可以算是最正宗的垃圾食品了。

送完了包子,我准备回家补觉。可这时,我的手机却响了,是表姐的电话,让我赶紧去趟送奶站。她没在电话里说什么事,这让我有些担心。我脚下加了劲,又匆忙地往送奶站赶。

到了奶站,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表姐便做手势让我把门关上。表姐从办公桌下取出一个袋子,递给我,低声说,这几天奶牛厂的奶送多了,还剩下这么些。反正也没过期,可以喝的,我就想着让你拿回去给秀珍补充补充营养。

原来表姐叫我来是为了这事,吓了我一跳。我赶紧道谢,表姐却摆摆手,都是亲戚,客气什么?随后,她又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方泉,你以前做过油漆匠吧?

对啊。

哦,是这样,我家里弄了个茶室,装修都搞好了,还剩下点漆活儿。我盘算着这事儿找别人我也不放心,反正你白天也闲着没事干,就想让你帮下忙。

我愣了一下,没问题。

那就好,下午你就去我那里看看吧,要买什么东西,你做主。

行,那我下午过来。

表姐满意地看着我,我没看错,总归是自己的亲戚贴心。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张报纸,盖住袋子里的牛奶,低声说,出去的时候,可别让别人看见了。我心里苦笑一声,我说我知道的。

就这样,我拎着一袋子快过期的牛奶疲惫不堪地往家里赶。骑车的时候,我还用力地晃着自己的脑袋,我得给自己提提神。实在是太困了,我都怕自己骑着骑着就会睡过去。

到了家,我强打精神,站在院子里用力叫大囡。大囡听见我的声音,从屋里跑出来。我将装满牛奶的袋子递给她,笑眯眯地说,大囡,看看,这是什么?大囡将袋子翻开一看,夸张地大叫,爸爸,你发财了吗?

秀珍听着声音,也走了出来,看见我手里满满一袋的牛奶和酸奶,也是一脸的意外。

你怎么买这么多牛奶啊?

我笑眯眯地说,不是买的,是表姐送的。

她送你那么多牛奶干吗,我们家里又没冰箱,要坏掉的。

我一愣,秀珍说的对啊,这么多牛奶,没冰箱可怎么办?我心里暗暗叹口气,我们可真是穷命,前两天还为没牛奶喝发愁,现在有了这么多牛奶却还得发愁。

中午的时候,我主动提出由我来做饭。我将米淘洗干净,放到电饭煲里,我没有放水,而是将牛奶倒了进去。另外,我还用牛奶做菜。牛奶炒鸡蛋,酸奶拌青菜,反正,我是挖空心思,将满满一袋子的牛奶给用完了。可等我将这些用牛奶做的饭菜摆上桌子的时候,秀珍和大囡却显得毫无食欲。特别是大囡,甚至连筷子都懒得动一下。

大囡,你不是老说想喝牛奶吗?今天爸爸用牛奶做了这么多的菜,你怎么不吃啊?

大囡撇着嘴角,爸爸,我喝了一瓶牛奶,又喝了两瓶酸奶,现在,我闻见奶味就难受。

我将大囡面前的那碗牛奶饭端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大口,塞到嘴里用力咀嚼。

大囡,这么好吃的饭你怎么会不想吃呢?你看爸爸吃得多香。

我一边吃,一边又跟秀珍说话,秀珍,你以前肯定没想到我们会在城里过这么阔气的日子吧?换了从前,就算地主老财家里也没有用牛奶煮饭的。

秀珍看了我一眼,勉强地笑笑。事实上,她比大囡也好不了多少,看得出来,她也不喜欢这牛奶饭,但又不想让我难堪,只是一筷子一筷子艰难地挑拣着。

吃过午饭,我想起下午要帮表姐装修茶室的事,便扯了个谎,出了门。我可不能让秀珍知道这事,要知道,以前就是她坚持着不让我干漆匠的,她说那个东西太伤身体。

表姐家是在城南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我也是第一次去,虽然表姐口头上说过几次让我们去玩,但她从来就没发出过真正的邀请。我怀疑,如果不是做漆活儿,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去她家里。

一进表姐家,我被吓了一跳。这房子也太大太豪华了吧,我描述不出来这种感觉,总之是要比我以前在香港电影里看见的别墅都好。我有些沮丧地想,要是我想买这样的房子,可能送一百年的牛奶也不够。

进了门,我便准备换拖鞋,规矩我还是懂的,不能踩脏了表姐家的实木地板。可表姐却阻止了我,她从旁边的架子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上有一个椭圆形的洞,表姐将盒子放在地上,让我踩进去。我不知道表姐在搞什么鬼,小心翼翼地踩了一脚,让我惊异的是,脚再拔出来,上面竟多了一个塑料套。我觉得有些不舒服,门口分明有许多拖鞋,可表姐却偏偏让我戴脚套,她什么意思?难道是怕我脚臭,熏坏了她的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