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碍解读《乡村教师》(第2/2页)

辩护的事业由其性质所决定只能游离在核心的外围;从核心发射出的光芒之强烈,使得无人能进入。正因为无人能进入,这才出现了以描述为事业的人。

老教师对描述者的不满就是对自身的不满。这种不满感染着描述者,一方面使他产生要摆脱他的冲动,一方面又使他要与他更紧密地结合,从而更彻底地投身于描述的事业。老教师的责难只会随描述的深入变本加厉,责难往往成为一种刺激,成为新一轮辩护的动力。当然这种辩护从根本上来说是站不住脚的,它只不过是以生命的激情来支撑的罢了。描述者热情洋溢,充满了正义感和崇高的梦想,他选择了一桩绝望的事业,自己很清楚再也没有解脱之日。完全可以推测他在这种情况下所采取的退却只是暂时的,是由于内心的极度苦闷。坐在他家中的令他厌烦的老头一直是,也永远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们这种二位一体的结合一定会持续到最后。因为在芸芸众生中只有他,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敢于站出来为老教师讲话,并将所讲的话发表在外(虽然老教师不满意),这决不是个偶然的巧合。从他对老教师(也是对自己)的命运的描述里,我们可以看出他早就有了那种深刻的悲观的认识,从事情的初始就看到了结局;他深信透彻的交流之不可能,现实障碍之不可逾越,一切全是徒劳。那么为什么还要与这个烦人的老教师搅在一起呢?看来他的性格里天生有种圣徒的倾向,总是将牺牲作为一种满足,甘愿以自己的皮肉来铺垫通往永恒的小路。

对于描述者来说,乡村老教师是他精神上的父亲;离了他,他的一切描述都不可能产生。这个住在穷乡僻壤的村庄里的老人,给他提供着衡量自己的描述的标准;那标准的高不可攀时常令他异常泄气,产生要全盘放弃的念头。而同时,老人的存在又提醒他放弃之不可能,只有追随到底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描述者所能做的,只能是不断的自我批判,批判之后又不断地找出新的辩护的理由,在支离破碎的理由中不断领会老人的意图,与老人一道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对于巨鼹的遐想之中。

1997年6月16日,英才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