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真相的面貌。”

洛基垂眸，眼中的红色波光粼粼，犹如血泪，他挥开女孩的手，动作却不粗暴。

“没有人会接受我这个真相，他们甚至不会接受我是个霜巨人，即便我有一张正常的脸。”

他用指甲抓挠自己的脸:“所以这张脸不是我的，名字也不是我的，我不该叫洛基·奥丁森，但我没有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原本应该长成什么样，因为这张脸是奥丁用他的法术伪装……奥丁说我是他的儿子，但我只是他用来和约顿海姆停战的人质……他不喜欢我的脸，所以让我变成了这样，我的父母也不肯认我……我到底该是什么样？应该叫什么？……我本是谁？”

他的表情惊慌无助，敖暻不知道他受了多少年这样的精神折磨，只觉得一把火从心底冲天而起，将她有些发冷的血液烫热。

她抬手捧住洛基的脸，眼神严肃而认真，仿佛在宣读什么誓词。

“如果你不喜欢叫洛基，那么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你愿意姓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你觉得自己应该长成什么样子，就自己去塑造。蓝皮肤红眼睛就是霜巨人的本质，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如果哪个无知的阿斯加德人用这些体征来欺辱嘲笑你，就告诉他，你的伴侣是华夏龙族的公主，我都不介意，他们算个屁。”

对于敖暻来说，长成什么样或者是否性格残暴都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第一次见到洛基的时候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最后不还是成为了伴侣？可能洛基能跟她在一起也得益于龙族喜欢漂亮事物的天性，但他本来也没坏到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程度，只是想要获得关注而剑走偏锋罢了。

所以她无法理解别人对洛基的敌视。

如果说他们痛恨的是霜巨人，洛基从小被带到阿斯加德，他和他们接受一样的教育，被迫成为叛徒，在这些人的洗脑下将自己的母族视为洪水猛兽，和阿斯加德应该是同一战线，霜巨人的罪行跟他这个质子着实没关系。而他们若觉得自己善良诚恳，就不该对洛基存在如此偏见，理当一视同仁，把他接纳为自己人，这才说得上是公平。

但是显然他们让敖暻很失望，这种失望来源于阿斯加德神族对洛基的偏见和霸凌，即便他是王子都不能免除那些言语带来的精神折磨，这些东西终究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变得敏感多疑，脆弱而渴望被爱。所以洛基才会蛊惑尼尔福海姆派军队来入侵地球，如果成功他就会除掉他们，然后将地球作为战利品献给奥丁，换取那个国王的一点真情。

可惜后者看不到他无助的内心，甚至还要以正义之名派那个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王子将洛基捉拿回去接受制裁。

他们从始至终都没站在洛基的角度去看待这些事，因为阿斯加德把他当做怪物，和诡计之神。

敖暻踮起脚尖，用自己的额头贴住洛基的额头，浅浅凸起的纹路其实是软软的，如果用手碰一碰会觉得有趣，好像物理课上电路板的样子，可能这些纹样就赋予了洛基冰冻的能力。

“你的样貌不会影响我一丝一毫，你的每个名字，每个化身都烙印着我的符号，如果我说了我爱你，就不许你怀疑任何一个字母。没有人能用长相评价善恶，我见过你的小时候，体会过你温柔可爱的每个细节，他们说的不是你，你也不需要为他们的言语耿耿于怀。这世界上最尊贵的神是天之四灵，我此时对你的任何评价，谁都没资格反驳……奥丁也得闭嘴。”

这可能是敖暻说得最傲慢的话，要是有朝一日她真的站在阿斯加德的金殿上，面对那些王族的质疑，她还是会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甩在他们脸上。

论历史，谁能比得上开天辟地的龙族，哪怕敖暻只是一个小小的公主，年轻得不足以抗衡已经有几千年寿命的奥丁，谁又敢打压她？

真有那个胆子也好，就等着被揉圆搓扁吧，她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受宠程度很有底气。

任性也罢仗势欺人也罢，她的人谁也不许欺负。

洛基怔怔地跟她额头挨着额头，两个人的眼睛离得极近，他能从那双眸子里看到自己吓人的模样，那连自己都接受不了的脸，敖暻却这么轻而易举地接纳了，剧情简单得就好像是他的梦境，连一点曲折都没有。

是他梦寐以求的云淡风轻，也是让他忍不住多想的易如反掌。

“……你真的是这么想？”

“刚说了，不许怀疑我。”敖暻皱了皱眉，“一个字母也不行。”

“我就问一次……不，仅限今天。”洛基的语气有点委屈，“必须要问清楚。”

“我都这么真情实感了，还不清楚啊？”

“不行，不清楚。”洛基抿了抿唇，“你怎么会就这么容易接受？这太不合常理了。”

“我有那么多不似人形的朋友，牛鬼蛇神都能聚在一起饮酒，你这都不算什么。常理？阿斯加德的神族才多少成员，哪里来的常理。”

“但是……那些只是朋友而已。”洛基其实心里都已经被哄得软成一团了，嘴上却还纠缠着要敖暻说个明白，把别扭的性格展露了十成十，“我们是恋人，这不一样，你能接受牛鬼蛇神做你的恋人吗？”

敖暻忽地挑眉，那表情像极了先前洛基揶揄她的样子:“你觉得朋友跟男朋友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

“那好吧，”敖暻放开洛基往后退了一步，“既然这么想要一个对比，那我就先去天庭，找个不像人的男朋友谈一阵子，然后让你做个测评，看我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样貌——”

她转身要走，存心逗洛基后悔，果不其然，刚踏出一步，脚还没落地就被拽回去了。

“我的王妃，怎么可以拱手让给牛鬼蛇神。”洛基从背后抱住敖暻，脑袋搁在她的肩头，声音略带郁闷，“别开玩笑了。”

“那你到底信不信？”

“我——”洛基语塞。

他只是想把敖暻留下，生怕她会真觉得别人更好，因为那些牛鬼蛇神肯定比他有自信，也许敖暻就会觉得他太多事，在测试中对他厌烦。

洛基怎么会做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

他双臂箍着女孩的腰肢，手却摊开，从她的肩上往下俯视它们。

代表着冰冷兽性的深蓝色手掌修长而瘦削，其实除了颜色不一样，他总归还保留了一个人形。这幅相貌已经伴随了他千年有余，劳菲还能认出他，也许他只是被魔法改变了肤色，而不是整个人改造成这个样子。

奥丁说他是霜巨人中的侏儒，因此被抛弃在约顿海姆的神殿，真相无从得知，但他对自己现在和敖暻的身高差还是很满意的，因为正好可以把娇小的姑娘收纳进自己的怀里，嗅她发间海风和小苍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