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鹰眼
时间:2016年9月9日17:00
地点:市检察院柳长庆办公室
柳长庆的眼睛并非像传说中那样锐利,相反那略带暖意的双眸怎么看都是充满了人情味的慈眉善目。
胡玉言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柳检!都快下班了,还来打扰您!”
柳长庆哈哈大笑,“没事,胡队长,这个时间是我下半场刚刚开始。”
胡玉言这话没敢往下接,因为他知道柳长庆无儿无女,也无父无母,就连恩爱多年的老婆也在前年因为肝癌去世了,无牵无挂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追求就是惩治罪犯,所以他才有了鹰眼检察官这个外号。
林玲曾经为柳长庆做过专访,对于他的经历也十分了解,干脆直奔主题,“柳检,这么晚来找你是为了.....”
“为了垭口村的事吧?”柳长庆显得很平静。
胡玉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老兄,时间紧迫,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生死金听说过吗?”
柳长庆点了点头,“我这个人不爱上网,一开始真没怎么关注,不过昨天,静生都告诉我了。”
胡玉言拿出了一份调查材料放在了柳长庆面前,“我们已经查实,上了生死金榜单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垭口村诉讼的参与者,而刚刚上了榜单的三个人更是这起案件的直接参与人。”
林玲跟着问道:“朱子文、莫豪 、高润这三个人您不会陌生吧?”
柳长庆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案卷放在桌子上,“其实从邱蓉死后,我就把这份案卷准备好了。”
“这么早?”胡玉言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隐约觉得这起自杀案不简单,最初我还以为是有人特意报复呢!”
林玲奇道:“报复?”
“你们也知道我鹰眼这个外号了,都说被我盯上的罪犯,就绝对逃不了。但是,那不过我惩治杀人犯、强奸犯这些恶性案件的时候,其实在我这对鹰眼下溜走的犯罪分子,又何止一个两个啊。比如说垭口村的污染案,明明有人应该受到严惩,却还是让他跑了。”
胡玉言叹了口气,“柳检,我知道你是个很执着的人,但凡是你认为有罪的人,即便法院宣判无罪,你也会提出抗诉,这次为什么没有向高院抗诉呢?”
柳长庆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因为我找不到一个人愿意出来作证。”
“没有愿意出来作证?”林玲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垭口村的村民呢?”
柳长庆沮丧地说道:“他们消失了,突然消失了。”
胡玉言睁大了眼睛,“消失了?”
柳长庆点了点头,“我为了抗诉,案件结束后便去了一趟垭口村,希望找更多的村民来为抗诉做准备。但是当我到了村子里却发现了个一件十分诡异的事儿。”
林玲看到柳长庆诡异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
“人去屋空!那地方的村民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全都不见了。”
这句话惹得胡玉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人呢?”
柳长庆笑了笑,“不知道!就像是一夜之间集体消失了。”
林玲想了想,“会不会都出去打工了?”
胡玉言摇了摇头,“那也应该有老人和孩子留守啊。”
林玲皱着眉,“会不会是那家污染企业或政府支付了安置款?把村民们都迁走了?”
柳长庆摇着头,“那个村落一共四十多户人家,一百多人,一夜之间迁走?那怎么说也是当地的一件大事,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胡玉言有些郁闷,“你报案了吗?”
柳长庆摇了摇头,“报人口失踪?可是那是一个村失踪了?我又不是村里谁家的亲戚,再说,谁知道他们去哪了,那时候我还在想没准是去哪上访了,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林玲点了点头,“您分析得也有道理!”
胡玉言的眉毛越皱越紧,“可是这些村民到底去哪了呢?”
“天晓得!我回来后就整理了案卷,并给当时诉讼的集体委托人,也就是垭口村的村长耿民打电话,结果关机。说实话,我从公诉开始,一直都是跟耿民联系的,如果跟他断了线,我想不到我还能跟谁联系。”
林玲盯着柳长庆的鹰眼,“也就是说,你没有再找到一个跟垭口村的人?”
“不!我找到了一个!不对,应该是三个!”柳长庆打了一个哈欠,显然身子已经有些疲倦了。
胡玉言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扔给了柳长庆一根,“是邱蓉对吗?”
柳长庆没有点燃,而是把烟放在手里把玩了半天,“对!我当时突然想到邱蓉的父母就在我市的医院里接受治疗,所以就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去了一趟医院,还真让我找到了。”
林玲急道:“邱蓉怎么说?”
柳长庆摇了摇头,“她说她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她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过由于她父母已经病入膏肓了,这姑娘情绪十分不稳定,我也就没再追问。”
胡玉言深吸了一口烟,“您是怎么认识邱蓉的?”
“这个姑娘和他的男朋友刘健在案件中帮了我不少忙。”
林玲翻了翻眼皮,“哦?邱蓉和刘健都还是学生,好像跟这个案子风马牛不相及啊。”
“当时,这个案件聘请了国家水质研究所作为第三方的鉴定机构。”柳长庆翻开了案卷,指了指,“当时作为专家证人出庭的是水质研究所的王涟研究员。”
胡玉言点了点头,“这个人也上了生死金,网上公布了他的死亡视频,但是尸体并没有找到。”
“王涟的报告,被对方律师认为跟垭口村村民患病并不具有因果关系。”
林玲急道:“为什么?”
“因为在垭口村的上游不只有一家化工企业,报告中并不能证明这些污染源真正来自于哪家企业?”
林玲气哼哼地说道:“但是根据侵权责任法,按说这些企业都应该承担连带责任的。”
“关键是也不能证明,村民们患病就一定跟化工厂排污有关。”
胡玉言想了想,“我记得邱蓉是化学系的学生。”
柳长庆点了点头,“她可是高材生啊,邱蓉通过自己的化学知识,再利用刘健的大数据分析,将垭口村患病的人群中提取了只有这家化工厂才有的B样本污染物元素。在我看来,这足以证明污染和垭口村村民的集体患病事件有着莫大的关系。”
林玲又凑近了些,“那为什么你们最终败诉了呢?”
“很简单!因为邱蓉和刘健的方法并没有经过实验验证,不被官方所承认,再加上邱蓉本身就是垭口村人,她提供的证词属于有利于控方,法官有自由裁量权,可以不予采纳,这也是符合中国的法律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