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速之客(第2/5页)

资历安敏锐地看了贵翼一眼,贵翼二话不说,单刀直入地问:“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护士、大学生、股票经纪、自由旅行者。”

贵翼淡淡地说:“听起来并无公害。”

资历安的态度严肃起来,语音尖利地说:“贵军门!他们都是老百姓,无辜的市民。”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四个无辜的市民都与资科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资历安语气加重:“军门的意思,与资某有联系就不是无辜?”

“资科长!我之所以认为你我的对话很无聊,是因为你一进门就开始撒谎。”

资历安怔着。

“侦缉处惯以抓捕共产党为工作要务,而警察局是破获刑事案件的。贵某的官邸门口突发‘惨案’,是以刑事案上报警方的,侦缉处这么快就接手这件案子,贵某有理由相信,这个案子并不是警察局主动移交给你的,这个所谓的‘共谍’案一开始就是你的。警察局模棱两可地打了一个擦边球,你就顺理成章地把案子拿回去了。”

“贵军门臆断了。”

贵翼轻描淡写地说:“是吗?”

“资某承认,这个案子与侦缉处休戚相关。但是,资某并非有意撒谎,而是出于对案件的保密。实不相瞒,对于共党的谍报站,我们正在不遗余力地打击!对此,侦缉处二科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如果,我们任由信息外泄,那么死了的人就白死了。”

死了的人就白死了!

贵翼渐渐明了,死者一定与侦缉处有重大关联。而这个资历安,一定经过了严格的询问和缜密的调查才来找自己的。

贵翼心头千回百转,蓦地想到那辆借给小资的救护车。

“资科长,你来的实际目的……就是向贵某索取一个答案,是吗?”

“军门明鉴。”

“你想问,是谁借走了那辆救护车。”

“对。”

“我想请问资科长一句,这辆车和凶杀案有直接关联吗?”

“当然。经调查,这辆军用救护车是由贵军门的司机去陆军医院借用的。”

贵翼点点头。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资科长。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我遇到了‘敲诈’,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麻烦。假如我与四个死者有所仇恨。我坐这个位置,军火商都要看我的脸色,我犯得上自己派司机出面去借一辆破车,来坐实自己与杀人凶手有某种关联吗?”

“凶手也许在向军门邀功。”

“邀功?”贵翼脸上生出一种冰凉的寒意,“我一直就纳闷,我与这四个人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为什么凶手费尽心机地要将他们的尸体送到我家门口。资科长一句‘邀功’,令贵某人豁然开朗——除非,侦缉处杀了我的亲人,凶手杀了你的人,来向我邀功!这才说得通,资科长!”

资历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你杀了谁?!说啊!”贵翼一声厉喝,资历安没坐稳,差点摔下来。他站起来,拿出一张“梅花”手帕擦汗。

“贵军门,你误会了,误会了。资某此来,一是前日之事,令军门受惊,资某不安,特来问候。二来,二来啊……资家和贵家也算有些渊源……我家——不,不,小资的事情,我还没向军门告禀……”他已经有点慌乱,口不择言。

贵翼原就是为了摆脱“借车”嫌疑,来一个“声东击西”,资历安既然败阵,他就存了“穷寇莫追,见好就收”之心。

“资科长也是为了党国的利益,操劳过度,贵某可以谅解。”他那意思,你不追,我不打,各退一步。

资历安说:“是,是。”

“你,刚才提到小资……”

资历安又有些懊悔,不该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找麻烦。话已出口,索性就直言相告了。

“想必军门也知道资历平。他原是我家三弟,后来,被革除户籍……”

贵翼故作一怔:“为什么?”

资历安叹了一口气,说:“家门不幸,说来话长。”

贵翼前一刻的心情恨不得立即把这个资历安踢出去,后一刻觉得他说半句留半句,弄得自己心里不踏实。

贵翼诱导地问:“……他,有什么事吗?”

资历安的嘴角泛起一丝轻蔑来,眼睛里透出讥诮之色。表面上还是彬彬有礼,不过,口气有点酸:“说实话,我不大愿意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个孩子,尤其是在贵军门面前。我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不愿意去揭别人的短处,更别说小资也曾是我们资家的孩子,做人,总要留点余地。”

贵翼淡笑:“资科长话中有话啊。不过,贵某素来不喜欢跟人打哑谜,你还是直说了吧。”

资历安踌躇了一下。

贵翼看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为了让资历安放松心态,贵翼主动地替他开场:“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资科长不说,贵某人心里也是明白一二的。”

资历安笑笑。

“说到底,小资是我们贵家的‘弃儿’,我从不希图资家会把他当成‘宠儿’。但是,他既已进了资家的门,就理所当然的是你们资家的孩子。资家为何要先养后弃?”

“贵军门在质疑我资家的教养门风?”

“不敢。”

贵翼这句“不敢”,其实是承认自己没有“资格”问责而已。

“贵军门认为我们资家放弃了一个家庭应尽的起码责任?”

“我只是想说,以他这种身世……以他的身份在一个大家族里,地位尴尬,想必家庭环境的等级约束会制约一个孩子的自由天性。”

“贵军门的话,真是一针见血。不过,这一次,贵军门对我资家的种种猜测,都会错意了。”

“愿闻其详。”

“家父性情豁达。家母信佛,生性散淡,宽厚体恤,家中事并不是十分拘谨。小资的母亲嫁进资家,也是做的‘两头大’。家母和姨娘不怎么见面,姨娘喜好奢华,喜欢办一些文化沙龙,夜夜笙歌。因为家父在世时,是一名洋行的买办,场面上的事是少不了姨娘帮衬的。家父与姨娘与其说是夫妇,倒不如说是事业上的帮手,相互扶持,两相益彰。所以家庭里最好的教育资源都优先给了小资,预科也好,留学也罢,小资总是排在第一位的。小资并没有在资家受到过一丝一毫的委屈,正相反,资家对他优厚的待遇,让他毫无拘束,为所欲为。他酗酒,赌博,通宵欢宴,肆意挥霍钱财,谎话连篇,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喜欢不劳而获。跟他那贪婪的母亲极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