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巧设迷局
三四十年代的上海,营业舞厅有四大名旦:百乐门、仙乐斯、新仙林和大都会。
百乐门是上海三四十年代最洋气、最风光的地方。“夜上海,夜上海……”的曼妙歌声和女人们浪荡的笑声,声传远近,勾人魂魄。百乐门,英文的意思为卓越的、最高的,它是上海人心中一个无法磨灭的旧梦。阮玲玉、周璇、胡蝶、赵丹,那些红遍上海滩的大明星都是这里的座上宾。这里也同样流传着许许多多为市井百姓所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
入夜后,百乐门门口的霓虹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一些大腹便便的阔佬和珠光宝气的太太、小姐们正在进进出出。舞厅里灯光幽暗,男男女女的舞客正紧搂着随着舞曲翩翩起舞。台上一个女歌手正唱着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
万里翔潇洒走来,穿一身乳白色西装,白若璃跟在他后面,穿一袭真丝旗袍,打扮得花枝招展。阿香紧跟在白若璃后面,替她提着小包。三人在一张圆桌旁落座,抬手叫来服务员,低声吩咐几句。
“哟,这不是万先生吗?”说话的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少妇,万里翔一见她,立刻站了起来,道:“哦,方凤兮小姐?好久不见啦,怎么今天不在仙乐斯跑到百乐门来了?”
方凤兮嬉嬉笑道:“因为在仙乐斯见不到你啊,咯咯咯咯……”万里翔转头对白若璃介绍道:“若璃,这是方凤兮小姐,我的老舞伴。”方凤兮讨好地说:“白小姐好。”白若璃有些冷淡,懒洋洋地说:“嗯,你好。”
“万先生,现在是慢三啦,我最喜欢跳慢三,来来来,你来嘛。”方凤兮娇嗲地拉着万里翔的手,二人滑下了舞池。
此时,李士群带着一个手下走了过来,他一眼看见白若璃,眼中顿时射出一股精光,随即晃了过来,在邻桌坐了下,一手招来侍应生,眼睛却不停地在白若璃脸上和身上扫来扫去。
白若璃远远望着舞池中万里翔和方凤兮有说有笑地跳着舞,脸上浮起一丝醋意。这时她发现隔台一个男人在盯着自己看,也回盯着他,两人互相盯着对方,嘴角都挂着一丝讥讽的笑。
白若璃厌恶地哼了一声,“你这个人真怪,为什么老盯着我看?”阿香在一旁也白了他一眼。这个使女阿香就是他们当初在重庆的大街碰见的那个哑女,后来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上海。
“你不盯着我,怎么知道我盯着你呢?”李士群回敬了一句。
白若璃鄙夷地说:“你的目光凶、馋、刁,要说你没有在黑道上混过,我不相信。”
李士群浮浪地说:“你的目光狂、野、荡,要说你没有在风尘中滚过,我也不相信。”
白若璃摆了一下手中的扇子,“嘁,像你这种在黑道上混的人,最好离我远点儿。”
“这位小姐,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是黑道上的?我实话告诉你,只要我跺一跺脚,上海滩就要抖三抖,你晓得吗?”
“哦,是吗?看样子,你是个一手遮天的人物啊,你不会说你是天蟾舞台的后台老板黄金荣或是‘七十六号’的李士群吧?”
李士群腆着脸道:“哎呀,好眼力呀,人都说慧眼识英雄,你是美目辨真金呢,真叫你不幸而言中了,在下正是李士群。”
“哈哈哈哈。”白若璃发出一阵浪笑,“你是李士群?看样子上海滩确实是藏龙卧虎呀,牛皮吹破天的人物是越来越多了。”
“谁在吹牛皮呀?”万里翔从舞池回到桌边,“哟,这不是李老板吗?哎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万里翔握着李士群的手亲热地说道。
李士群斜觑着白若璃道:“我是牛皮吹来的呀。”万里翔道:“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白若璃,这是李士群先生。”
白若璃猝然一怔,急忙站起道:“哎呀,不好意思,你真是李士群先生啊?我我我……我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多包涵。”
李士群握着她雪白的柔荑,满脸堆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呢,白小姐,能够认识您,是我李士群的荣幸啊。万老弟,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呢,找了位艳压群芳的大美人做老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让我连杯喜酒都没得喝呀。”
万里翔笑笑道:“知道你老哥忙啊,军国大事,重任在肩,我辈岂敢叨扰。来来来,上酒,上法国轩尼诗酒。”服务生很快端上几杯上等红酒。
此时,马世龙和一个中年男子从桌前走过,和白若璃打了个照面。马世龙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声张,白若璃点了下头,马世龙装做不认识的样子走了过去,没想到万里翔看见了马世龙,低声道:“哎,那不是那个谁吗?”白若璃赶紧向万里翔使了个眼色,万里翔才没站起和马世龙打招呼。
马世龙和中年男子来到一个角落,落座后,盯着台上唱歌的歌星。
马世龙道:“荣探长,你们巡捕房最近好像很忙啊,哎,来点儿什么酒?”荣探长道:“来点儿威士忌加冰吧。”马世龙打了榧子,一个侍者过来,马世龙吩咐道:“来一瓶上等威士忌。”马世龙俯身小声道:“老荣,听说最近几个赌场被查封了,这日本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荣探长扫了一眼四周,悄声道:“哼,日本人在查几个共产党大案。前几天,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抓共产党分子,还动了家伙。这共产党也是的,动不动就他妈藏到租界里,不是赌场、舞厅,就是烟馆、妓院,还有军统也有不少暗站设在租界里,我手下才百十号人,整天弄得疲于奔命,巡捕房快成了收尸队喽。”
侍者端上红酒,马世龙为荣探长斟满一杯道:“那也不能动不动就查封啊,这要是把赌场、舞厅、妓院什么都封了,你和梁探长的财路不是断了吗?”
荣探长把酒杯顿在桌上,没好气地说:“别提那个梁少堂,那小子最不是东西。那就是法国人的一条狗。妈的,老跟老子过不去,几次抢我的生意,削尖脑袋往上爬,处处表功,看我哪天不做了他狗日的。”马世龙劝解道:“老荣,你也是老江湖了,犯不着跟他怄气,他有他的门路,你有你的财路,井水不犯河水不就得了。”
荣探长感激地说:“说的也是。哎,马总,上次您那份大礼我可是收下了,因为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以后,有什么事包在兄弟身上。兄弟虽然在法国人手下听差,但是,中国人的脾气和血性是改不了的,你老哥那么仗义,兄弟也会为你两肋插刀的。”
马世龙掏出一个大红包,推到他面前道:“荣探长,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我知道你家里遇到难处了,母亲有病,两个孩子都小,老婆又没工作,这点小意思,请收下。”荣探长想推辞,“哎,别别别,怎么好老是收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