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76号来客(下)

“那就好。”丁世村想了想说道:“近来我还听说兄弟你在上海大展拳脚,连以前二处潜伏下来的上海站站长徐重霄都被你活捉了?”

“嘿嘿!哪里哪里!”伍立群被丁世村这么一捧,顿时兴致盎然地说道:“不瞒兄弟说,活捉是活捉了。可这家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电椅、老虎凳子、辣椒水,哪个没用过?可他死活就是不招,最后居然要咬舌自尽。后来上面下了道密令,秘密处死了。”

“可惜啊!”丁世村惋惜道。

“可不是嘛!”

“以前与立群兄办《社会杂谈》,合作甚欢,转眼一过居然快十年了。想起那个时候还帮着老蒋口诛笔伐汪精卫,现在却又来到了这里,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哪!”丁世村眼睛望着窗外感叹道。

“呵呵,是啊是啊!”伍立群在嘴上应承着,忽听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就不耐烦地说道:“进来!”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一副流氓打扮的黑衣男子,男子进来就不假思索地说道:“老,老板,任务完成了!”

“急什么?有话慢慢说!”伍立群往丁世村身上使了使眼色,那流氓这才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说道:“按您的命令,我把子弹送去了。”

“哦?那肖汉青反应如何啊?”伍立群问道。

“我见他老婆吓了一跳,肖汉青好像,好像没什么反应。”流氓迟疑了一下答道。

“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吗?”伍立群疑惑地问道。

“他表现的比较谨慎,除此以外没别的反应,后来他们进房间了我就回来了。”

“我知道了,明天还是按着原计划行事,你先下去吧!”伍立群等流氓走后就朝丁世村自嘲道:“唉!上海这个破地方天天除了杀就是杀,弄得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怎么?不见效果吗?”丁世村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有些明知故问了。

“嗨!我们注意这个肖汉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家伙好像专门与我们作对,几次任务只要被抓就会屡屡栽在他手上。对了,世村兄有何高见?”伍立群问道。

丁世村想了想,他知道这是土肥原刚才说的那个恐吓任务,由于是伍立群亲手操办的,自己就算有高见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丁世村转而又一想,自己刚刚当上特工总部的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何不借此机会露个脸呢?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没有,呵呵!立群兄亲手操办的事我哪敢指手画脚?”丁世村笑道。

伍立群心想你这招以退为进当谁还看不出来?想当年两人一起办《社会杂谈》杂志的时候丁世村就是杂志社的主任,而自己还是副主任。丁世村话不多,但是总是话里有话,弄得自己经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现在到了特工总部,他居然又爬在了自己的头上,而且说话还是这么不阴不阳。伍立群越想越气,心里就像煮了锅开水似的咕嘟咕嘟直冒泡,烫的五脏六腑好不难受,但是脸上却堆上了笑对丁世村问道:“世村兄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兄弟多年,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呢?”

丁世村听了他的话这才开口问道:“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但说无妨。”

“那个叫什么肖汉青的,这件事发生之后我看了报纸,今天没来之前我就查过他的资料。这个人平时断案铁面无私,从没有贪赃枉法的记录。以前有多少人为了让他法外开恩恐吓过他,你晓得不?甚至连咱们的老头子薛奎手下那帮徒子徒孙抓进去后也找过他,软的硬的都用过了,老头子甚至还亲自上门找过他,可他呢?该判的判,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头子。”丁世村说着看了伍立群一眼。

伍立群听了这话靠在了椅子上说道:“是啊!我也听老头子说起过,听说他当时脸都气绿了!”

“所以,”丁世村接着说道:“我怀疑他被人策反了,或者正在策反中,亦或者他本身就是某个党派的。”

“立群兄指的是?”伍立群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共-产-党,共--产--党抗日最积极。当然,也不排除是老蒋那边的。”丁世村说道:“所以这事咱们不能这么办。”

“那依你的意思?”伍立群的身子向前倾了倾问道。

“这种知识分子就像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所以恐吓只是前奏,是手段。咱们的目的是叫他宣判咱们的人无罪,最好能当庭释放。恐吓是必要的,咱们还可以直接去找他,告诉他如果不按咱们说的做的话……”丁世村说道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住了。

“怎样?”伍立群按捺不住了。

“很简单,做了他们全家。而且他,这个肖汉青,必须得死!”丁世村嘴角微微地翘了翘,很轻松地说出这句话,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伍立群听完看着丁世村的脸,他那往下耷拉的小三角眼此刻好像有一种憧憬,一种极为阴险的憧憬。他好像忽然发现了自己比丁世村少了的那点东西,这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现在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这种东西叫做残忍,叫做不择手段。虽然残忍自己也有,但是相比之下还是远远地差一大截,如果没有残忍,在上海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是站不住脚的;如果不能不择手段,那自己很可能下一秒就沦为别人的枪下之鬼。

伍立群又看了看对自己这个主意颇有些自负的丁世村,心里突然闪过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他的枪下之鬼,他这样想着。

与凉爽的上海相比,重庆的天气却闷热多了。

这几天罗家湾19号门前与往常截然相反,有些静的出奇,时不时有那么几辆黑色的斯蒂庞克牌的轿车驶进来,过不了多久就又匆匆离去。车上是什么人,来干什么,外人无从得知,任凭你看着紧闭着的黑色窗帘胡乱猜想。

今天又是一个闷得叫人抓耳挠腮的天气,灰蒙蒙的天空上没有一丝浮云。直到下午三点才有一辆车停在了罗家湾十九号的门前,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男子下了车就神色匆匆地一路小跑直奔二楼的局长办公室,甚至都忘了将衣领上的扣子系上。

跑到门口他才刹住脚,清了清嗓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整了整衣服上的皱褶,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办公室里的人发出低沉的声音。

男子推门进去,只见戴笠坐在办公桌后面,正饶有兴致地在手里把玩着一把非常精巧别致的手枪,时不时还用手绢将它小心翼翼地擦一擦。

桌子上摆着两颗子弹,一颗竖着,另一颗倒在它的旁边。灰蒙蒙的大雾天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气氛异常,就像戴笠心里想的东西一样,对男子来说,是摸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