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逃

夜已经很深了,旅馆里早已静了下来。赵梦君也早就熄了灯,但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刚来到这儿的时候,他盼着组织的人快点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上午组织的人来了以后,他的心里却更加不安。尤其是那个自称老马的人临走时说的那一番话更是让他胆战心惊。

整个白天,他在房内坐立不安,中午饭送来,他几乎没有动筷子。晚饭送来时,他本想先吃饱肚子再说,可是,拿起筷子,却仍然一点食欲也没有,勉强吃了一点,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来拿走盘子的伙计看了他几眼,他觉得这个伙计的目光很怪,甚至怀疑这个店伙计也是组织派来监视他的。

晚饭过后,他坐在椅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就这样一直抽到很晚。他听见整个旅馆里都没有了声音,知道别人都休息了。天已经很晚了,再亮着灯很容易引起怀疑。于是,他躺到床上,一伸手拉灭了灯。此时他才觉得两眼涩涩的,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不一会儿他竟然睡着了,可刚睡着他就做起了噩梦。他首先梦见自己被敌人抓去遭受了严刑拷打,拷打他的人起先是巡捕房的巡捕,然后是警察局的警察,过了一会儿,又换成了今天上午来过的那个老马。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于是想让自己尽快醒来,摆脱那个噩梦。可是,他就是醒不过来。就在此时,老马用手枪指着他的脑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老马的手,老马的手指忽然一勾,他吓得大叫一声,终于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又酸又涩的眼睛,好像看到黑沉沉的屋里有一个枪口指着自己。他伸手去拉灯。就在他的手摸到灯绳的时候,打了一个激灵,手像烫着了似的,一下子缩回来。他知道,外面现在肯定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的窗口,怎么能拉灯呢?

他躺在床上,像烙烧饼似的翻来覆去。无论用什么姿势躺着都不舒服。他又把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

杨如海同志被叛徒出卖了。可这个叛徒会是谁呢?参加会议的每个人都有嫌疑,现在自己的嫌疑最大。一是自己曾经被捕过,二是只有自己在参加完会议出来后与人交流过。他想到那个人自称是“保卫处”的人,可老马说那个人根本不是保卫处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呢?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他忽然得出了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自己必须要逃出去。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组织上对叛逃的人是很痛恨的,尤其是保卫处的行动队,他们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追杀叛卖组织的人。可自己如果不逃,恐怕也是难以躲过这一关。经过一番思考,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逃出去,躲一天是一天。一旦下定了这个决心,他就开始考虑怎么逃出去。不知道监视自己的人在什么地方,怎么逃呢?

根据白天的观察,他觉得监视自己的人至少分布在三处,一处是在旅馆外的街上,还有一处是在旅馆后面的一条街上,主要是为了防止他从厕所后窗逃走。这两处的暗哨白天就蹲守在街上,可到了晚上他们是不可能在街道上的,因为那样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第三处很可能就在这家旅馆内,看来晚上主要是靠旅馆内的暗哨来监视自己了。而旅馆内的暗哨最有可能就在自己对面或是与自己相邻的房间里。说不定他们现在就从门缝里向外盯着。

想到这儿,他又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翻来覆去地弄得床板吱吱作响,他们一旦听到,就会怀疑自己。于是,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可他的脑子却在飞速地旋转着。

他想:现在是深夜,应该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可是,这个时候也应该是对方警觉性最高的时候,自己一走出房门恐怕就会被他们跟上抓住,倒不如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可能会稍微放松警惕。如果碰到他们,就说是上厕所。白天他已经观察好了,厕所的后窗外是另一条街道,自己只要悄悄地从厕所的窗口溜出去,就能很快逃出去。

赵梦君将床单轻轻地撕开,撕床单的声音其实并不是太响,可在赵梦君听来,却是异常响亮。他吓得停住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听了一会儿,外边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又回到床前,继续撕床单。就这样,撕撕停停,费了好长时间,才撕完那条床单。他把撕开的床单一条一条接起来,拧成了一根绳子。然后,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一阵一阵的睡意袭上来,可他却不敢闭上眼睛,他生怕自己一旦睡着了,就错过了逃跑的时机。

天快亮的时候,也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赵梦君悄悄地从床上起来,把用床单拧成的绳子掖在腰间,然后轻轻地将门闩拉开。拉开门闩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在赵梦君听来却是那样的刺耳,那样的惊心。

他站在门里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外面,当确定外边确实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他才轻轻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儿,先是将耳朵贴在门缝处听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将一只眼贴在门缝上向外看。

与他对面的房门仍然紧紧关闭着,他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地将房门拉开,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可就在快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转身一看,从他房间对面的房里出来了一个人,也向厕所走来。他想坏了,肯定是自己的脚步声惊醒了对面的人。此时他也只能装作上厕所了。

他走进厕所,在一个坑位上蹲下来。此时,他的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他盼着来的这个人不是监视自己的,而是一个普通房客正巧也上厕所,那么他就可以等这个人方便完离开后,自己再从窗口逃出去。

他把自己坑位的小门合上,从门缝里看见那个人走到小便池边,站在那儿解手。他心里的那份侥幸又抬起了头,他盼着这个人快走。可那个人方便完后却没有很快地走出去,而是站在那儿磨磨蹭蹭地系腰带。又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系好。此时,赵梦君的幻想彻底破碎了。

他在黑暗中咬了一下牙,然后站起来,系好腰带,手里攥着那条绳子装作系腰带的样子,走了出来。赵梦君知道行动队的人都身手不凡,如果这个人等自己走出门后,从后面跟上来,那么自己就连一点机会也没有了。现在,他只盼着这个人先走,自己从后面下手,还有成功的机会。所以,他一边装作系腰带,一边慢腾腾地往外走。

那个人听见他出来,也就装作系好了腰带的样子,慢腾腾地向外走去。

此时赵梦君已经走到了那个人的身后,他猛地抡起绳子,一下子套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双手狠狠地一勒,那个人本能地用双手去抓绳子,赵梦君却突然腾出右手,一拳狠狠地打在那人的太阳穴上。那人一下子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