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2页)

黑蕾吸了最后一口,然后将烟丢在柏油路面上。她用靴子的跟把烟头踩灭。在这种风里,很容易酿成火灾。但她不是纵火狂。她永远不能理解那些喜欢破坏别人财产的人,他们无缘无故,就为了寻求刺激。

她向四周看了看。这块场地是空的。头顶的乌云如波涛翻滚,聚集到一起,夜幕迅速降临。比起她一小时之前到这儿的时候,温度已经大幅度下降。

她刚想走,但随后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对,他绝对在这儿。他会来的。她知道他会的。他在监视莉齐。根据媒体的说法,他留了话,让莉齐·加德纳知道,他回来了,他要继续他的“事业”。

索菲·麦迪森参加过不止一堂莉齐的自卫课程,于是黑蕾明白,蜘蛛侠的目标是与莉齐·加德纳有任何往来的任何人。媒体提到过莉齐今晚会在这所学校演讲,这就意味着,他在这儿……某个地方……虎视眈眈。

没错,那个没屁眼的傻逼疯子想带走的是莉齐,但今晚,她希望他会将就一下,勉强带走某个稍微年幼一点的,稍微强悍一点的人。她了解他,知道他原本并不想对她做什么。但现在她坐在这儿,黑暗里,孤身一人;他怎么能拒绝?

诱饵。

条子们[208]一直用钓鱼执法的手段抓毒贩子和妓女。诱饵对鱼有效,对没办法拒绝一点诱惑的人类同样有效。

她阅读了所有跟蜘蛛侠有关的信息。他了解莉齐,而她现在了解他的程度恐怕比他了解莉齐还要深。他会偷偷接近他的猎物,了解所有她们害怕的东西——她们喜欢的,还有不喜欢的。

但他对黑蕾·汉森一无所知。他完全不知道,最能吓到她的,就是把她带回家。她心下暗笑,将手深深插进大衣口袋,确认她三英寸[209]长的带肠钩Gut hook,刀尖背后的倒钩,钩尖方向与刀尖相反。常出现在猎刀上。的小刀在那儿。她靴子里还别着一把双刃靴刀[210],一种基本的求生工具。最后一样也很重要,她牛仔裤下面还穿着一条尼龙运动短裤,里面藏着一把圆润的战术折叠刀[211],以防万一。

她预料到了他会来。然而,让她困惑不解的是,如果她知道他在监视莉齐,为什么FBI还没看出来?当你需要那些穿的酷酷地黑衣制服的家伙时,他们在哪儿?

她几天前想到了这个计划。这是她想见莉齐的真正原因——讨论一下怎样把蜘蛛侠从藏身之处引出来。但莉齐脸上筋疲力尽的神色促使她改变了主意……至少在她看见莉齐的脸今晚被登在每一个新闻台上的时候。就在那个时候,黑蕾决定自己抓蜘蛛侠。显然黑蕾和莉齐还有别的相似点。她们都把本不属于自己的负罪感当营养品一样往自己肚子里塞。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蜘蛛侠会给十套频道寄信,把他一系列举动的所有罪责都强加到莉齐身上?因为他心知肚明,知道她会觉得有负罪感,而且他把害莉齐处境凄惨当成一种享受。蜘蛛侠不想看到莉齐一天天变强。

为了防止事情脱离计划的走向,黑蕾取出她写给莉齐的信,塞进湿漉漉的草坪和水泥路沿石间的缝隙。她不想让蜘蛛侠看见她在做什么,也不想让风把纸张刮走。如果他来抓她,她就计划杀了他。但万一事情搞砸,她想留下一些证据。很多小孩儿就是日复一日在这一块路沿石上等家长的。迟早会有人发现这封信。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都盖不住他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她想再点一根烟。但她没点,反而把手伸到下面,解下靴子里藏的刀。杀了这个万恶的杀人狂,然后在他身上发泄她的挫败失意,听起来比回家被她妈妈的毒贩男友之一强奸要好得多。

他就在她身后。她能闻到他身上须后水[212]的味道——一个杀人犯,每天定时冲澡。

谁能想到呢?

她在感觉到他的胳膊环绕上她脖子的一刹那,噌地站起,迅速将刀往身后全力捅去。刀片深深刺入。她将刀拔出,听见一声咕哝呻吟,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吸气声。血往四面八方喷溅,大部分喷到了她脸和脖子的一侧,但他还没倒下。

娘的,怎么回事?

他再次伸手去抓她。

她又一次带着刀冲向他,但他侧身一避,伸手钳制住了她的脸。他把一块潮湿的布按在了她的口鼻上。她扭来扭去,试图看到他,但他钳制得她一寸都动弹不得。

他很强壮。而且他快要把她掐死了。

她一下又一下地想扬起刀子刺他,但她两条胳膊几乎不能动。他龇着牙笑了,跟布赖恩每次解开裤子拉链时脸上堆着的下流笑容如出一辙。

蜘蛛侠与布赖恩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会看起来因为吸毒喝酒而精神恍惚。他清楚地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大睁着眼睛,充满警惕。他不秃头,方下巴肌肉发达,看上去可能是个老师或者律师。他看起来像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天啊。

黑蕾的身体渐渐不听使唤,四肢虚软无力。他怎么都不放开她的脸,他的手紧紧地扣住她的嘴和鼻子。

怎么搞得?她要死了吗?

她的肌肉松弛了,身体也动弹不得。她集聚起剩下的最后一点点力气,像比特犬[213]一样张开大嘴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她尝到了他血的味道,享受着他甩开她时凄厉的尖叫声。

趁他还没看见她脚下是什么,她把混着他血的唾沫吐到藏信的人行道上,希望有人能赶在下雨之前看见它。蜘蛛侠恼羞成怒,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拖过草坪。他步履飞快,她的大腿从路沿石砸到人行道上又弹起来。她失去了知觉。身体麻木,思维却依然清楚。她按莉齐·加德纳说的扯着喉咙放声大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