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直升机赶到的时候,萧夏已经奄奄一息。医护人员给她做了初步的治疗,就将她抬上直升机,飞往几十里外的军区医院。
直升机落在了军区医院前的一片空地上。萧夏被抬下飞机,放在急救的病床上,迅速推进了病房。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了一连串杂乱无绪的脚步声。
二十四小时后,病床上的周晓蓉被人推着,同样仓促地穿过了这条走廊。
经过一整天的搜救,救援人员终于在谷底发现了他们。当时徐杰已经断气,周晓蓉躺在徐杰旁边,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状态。
就在她躺在病床上,穿过长长的走廊的时候,意识竟然出现了片刻的清醒。她回想起了坠崖一幕。她和徐杰掉落山崖,本来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想不到途中她被一棵树挂住了衣服。这棵树的枝干并不粗壮,况且还挂着那根笨重的铁索,所以根部很快就出现了松动。
徐杰果断地对她说:“我们不能吊在这里,那样的话都会死!我先落地,你就可以活着!”
周晓蓉拼命地摇头,“不!不!要死的话就让我死!”
死亡于她来说,早已无足轻重了。
徐杰露出了坦然的笑,他想以笑容给她力量,“答应我,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为了你死去的父母,也为了我!我数三声,我们就共同放手吧。”
周晓蓉泪流满面,她慌乱地叫起来:“不,不能这样!要死的话,就让我先死!”
“你听着!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去死!过去我一直听你的,今天你就听我一回吧。”他缓了一口气,“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你答应吗?”
“我爱你!徐杰,我爱你……”
周晓蓉毫不犹豫地说,那三个字她一连说了好几遍。
徐杰已经得到了满足。他不舍地看着她,然后就把她的手掰开了。徐杰先她一步坠落,接着挂着周晓蓉的树根从土中脱离了,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自由落体走完了,周晓蓉像是出了车祸一样全身疼痛。凭着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她吃力地睁开眼睛。徐杰已经摔得血肉模糊,在他的脸上,却能隐约看见幸福的微笑……
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个不停。片刻的清醒后,周晓蓉又一次沉睡过去。两滴泪水轻轻滑下了脸庞。
春天的空气吹走了阴晦的寒冬,天空再次换上了湛蓝的颜色。香樟树也换上了新叶子,世界看上去依旧那么翠绿,那么生机勃发。
萧夏下了出租车,提着行李箱朝校门走来。这是她在湘水学院最后的半年时光了,心里提早产生了留恋的感觉。她站在校门口,望着雄伟的大门,想起了就在一年前,这里发生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周晓蓉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时隔一年,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萧夏不知道该如何总结过去的一年,只是在浩渺而悠远的生命长河里,那注定是她永远的伤痛。她闭上眼睛,虔诚地缅怀过去,还有过去的人,不管好人还是坏人,萧夏都无比想念他们。
她来到龙潭医院,在病房里见到了马一洛。
他理了头发,刮了胡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往日的精神气又回来了。他把一个穿婚纱的女人抱上轮椅,拿过梳子为她梳理凌乱的头发。
女人的脸上没有表情。不大工夫,她口齿不清地问:“你是谁?”
马一洛像回答过几万遍似的,熟练地答道:“我是马一洛。”
“我是谁?”她又问。
“你是刘绘泽,是马一洛的新娘!”
他为她梳好头发,就将一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推着轮椅走出了病房。护士像等待检阅的军人一样,整齐划一地排列在走廊两边。
走到萧夏旁边,马一洛停了下来。他似有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继续推着轮椅向外走去。
萧夏一直看着他们走出院子,慢慢消失在小路的尽头。那一刻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她看见一对情侣牵着手离开。男孩问:“你看这里的景色好看吗?”女孩不回答。男孩接着说:“你不是说过,你想要旅行结婚吗?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我会带着你走遍你喜欢的每一个地方……”
头上,晴空万里;脚下,道路坦荡。马一洛突然站住了脚。他看见刘绘泽的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仿佛在夕阳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