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路易丝
“因为你一直不回复我的短信,我决定午餐时间突然造访一下你的办公室,想让你大吃一惊。”苏菲说。她一阵风似的进了公寓,小埃拉尾随在她身后。“但我才是吃惊的那一个。苏告诉我你辞职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现在真不需要她过来。昨晚的冒险过后我几乎一夜没睡,我的神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我今早给阿黛尔发了短信说需要见她,可是她没有回复。我很怕大卫可能发现了这部手机。不然为什么他去上班了她还不给我回复呢?
苏菲脱下外套,把它丢在沙发上。“告诉我你不是为他辞职的。告诉我你听从了我的意见,甩了他们两个?拜托请告诉我吧。”
“苏菲阿姨!”亚当从他房里飞奔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埃拉!”埃拉是个古怪又优雅的孩子,她似乎从没重复过她父母说的那些丰富多彩的语言。不像亚当,我已经尽量不在他身边说脏话了,但不知怎的他总能成功掌握一些。要是6岁的孩子也能无可救药地陷入爱情,那我肯定亚当是爱上了埃拉。
“我在法国待了一个月!我马上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莉萨要生小宝宝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莉萨怀孕的事,我甚至都不确定他知道。也许他太兴奋了,一时间忘记了提到这件事可能会让妈妈生气。
“伊恩要有第二个孩子了?你没提过这事。”苏菲说。她听起来有点儿伤心。我耸耸肩。
“因为你在忙着训我。”提起那个即将到来的孩子,我仍然觉得心里有根刺,但我不想让她看出来。我们拿上苏菲带来的几袋糖果,把孩子们领到亚当房间里去玩,然后自己带着酒去外面的阳台。
她点上一根烟,并递给我一根,但我冲她晃了晃我的电子烟。“我几乎戒了。”我说。
“哇哦,好样的。我一直想让自己和杰伊戒烟。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开始的。那么,”她看着我,一手拿酒,一手拿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变瘦了。是因为压力大还是有目的性的减肥?”
“都有。”我说。尽管我很看不起自己,但我还是告诉了她。我满心焦虑,把这些事跟人分享似乎大大减轻了我内心的负担。她任由我说了又说,几乎没有插嘴,但我知道找她倾诉是个错误,因为我看到她黑了脸,尽力把额头上紧皱的眉头藏进刘海下面。她看着我,仿佛无法相信她听到的事情。
“哎,难怪你丢了工作。”在我终于讲完的时候,她说,“你能指望他怎么做呢?你和他妻子做了朋友,但你却没告诉他。”她对我很失望,“谁会做这种事?我电话里告诉过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并不想继续这一切。”我说,“但它就这么发生了。”
“是吗?你让他进屋,在和他妻子做了朋友之后你还跟他睡了好几次,这事就这么发生了?你闯进他的办公室,这种疯狂的事情也就这么发生了?”
“那当然不是就这么发生的!”我厉声说。她跟我说话的口气就好像我是个天真无知的少年。其实我期待能得到更多的理解。
“无论如何,那一切都不是重点。我很担心她。要是他试图摆脱她怎么办?他们的婚姻奇怪极了,还有吃药和钱的事情……”
“你不知道他们的婚姻是怎样的。”她打断我,“你不是当事人。我们的钱全归杰伊管,我很确定他没有那些卑鄙的目的。”
“你也没多少钱。”我忍住了冲动,没有提醒她,他们所有的钱都是杰伊的,因为她根本没挣过什么大钱,“这不一样。”
她狠狠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思。“你和这家伙搞在一起了。你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爱过任何人了,所以你肯定很爱他。那你怎么会完全站在他妻子那边呢?你确定你不是出于愧疚,试图在某种程度上替自己赎罪?”
我承认,她的确很了解我。“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但苏菲,证据实在太多了。你要是见到她,你也会同样这么想。他太喜怒无常了。确切地说,是有阴暗情绪。她怕极了他。她是那么甜美,那么脆弱。”
“脆弱?”她挑起修剪得很完美的眉毛,“还是疯狂?”
“你是什么意思?”
“哎,你喋喋不休地讲药片和各种事情,并觉得他这么对她是有恶意的。但要是她真的精神有问题呢?你想过这点吗?”
“这些是很强效的药物。”
她耸耸肩:“也许是很严重的精神问题。”
我摇摇头,很固执:“要是她有精神病我会知道的。我没有发现这样的表现。我们在一起待了很多时间。”
“没错,因为疯狂总是会表现出来的。把这话说给任何知道泰德·邦迪[1]或者其他连环杀手的人听吧。我只是想说,也许你对这一切想太多了,联想了一些并不真实的事情。”
“也许吧。”我说。我根本不相信这话,但跟她再说下去毫无意义。我知道我可能会对事情考虑太多,但不包括这件事。我真希望她没上我这儿来。瞧她那样子,我想她可能也是同样这么希望的。她有点儿同情我,我能看出来。我甚至没法好好享受外遇的乐趣,她似乎很为我难过。
“也许这其实与伊恩有关。”她慎重地说,“你知道,新生儿快降临了,你心里一定不好受。”
“你觉得大卫和阿黛尔的婚姻问题是我编造出来的,因为我前夫把他那放荡的女朋友的肚子给搞大了?”我反驳她。其实更像是冲她咆哮。快滚吧,我愤怒地想。滚回去搞你那肤浅的外遇吧。我不会放弃阿黛尔的。我不会。“你觉得我找到的那个档案是我编出来的?那些药片也是我编出来的?”我们盯着彼此看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
“不,当然不是。”最终她说,“我很担心你,仅此而已。总之,”她假装看了看表,“我得走了。我妈妈今晚会过来,我真是自作自受。我得想想晚餐该烧什么菜才好。”我们脚边还有半瓶酒,我很肯定她在说谎。
“我爱你,露儿。”她说。埃拉已经收拾好了,她们俩站在前门。“但你别再管他们的事情了。插足一段婚姻没有好处。你完全越线了。你知道的。退一步吧,让他们去。你继续过你的日子。”
“我会考虑一下的。”我说,“我会的,我保证。”
“很好。”她说着冲我稍稍笑了一下。我几乎能想象出她会怎么跟杰伊说起这事。噢我的上帝啊,你猜路易丝都做了什么!太疯狂了!可怜的肥婆娘!
当她和埃拉离去的时候,我也回以微笑,可是我的牙齿却咬得咯咯响。
我留着瓶中剩余的那些酒,一直留到亚当上了床,尽管整个下午我一直为苏菲嘲笑我担心阿黛尔和大卫的事情而难受,但这酒我没喝一口。我真该闭上自己的嘴。这就是我的人生,总是将该守口如瓶的事情脱口而出。她离开后甚至都没发来短信,哪怕开玩笑似的道个歉——那是她的惯常做法。苏菲讨厌冲突,尽管严格来说我们并不算是吵架,但是我们的整个对话都阴云密布,充满了意见不合的感觉。她一发现我没有听她的建议跟他们两个断绝往来,就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