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吉恩·拉斯特与吉普赛相识于柏林的一家同性恋皮革酒吧。
这家酒吧名为“肌肉部”,位于同性恋聚集区——舍恩堡区,吸引了不少皮革橡胶恋物癖人群来这里逍遥。酒吧主厅就像一块越障训练场地——天花板上悬挂着很多皮靴,你得躬身在这个迷宫里穿行。酒吧的“搭讪区”在主厅后面,被一些空油桶和沉重的黑色锚链隔离开来。
就是在那里拉斯特第一次见到了吉普赛。看见这个年轻男人的一瞬间,他就再也迈不动脚步了。吉普赛坐在两个重度恋物癖中间,其中一人穿着一条黑色皮套裤,裆部嚣张地突起一个荧光橙的前兜,格外显眼。另一人是个“橡胶男孩”,从头到脚裹着一件紧身橡胶衣。
“不好意思。”吉普赛用德语对他的两个同伴说道,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充满魅惑。他站起身,注意到拉斯特相对保守的外貌——普通的宽松长裤,一件皮夹克——他转用英语说道:“我得见见这只英俊的银狐……”
“银狐”是一个男人的代号,跟拉斯特差不多年纪,他总喜欢找年轻男子,付账也很爽快。
一小时以后两人到了拉斯特下榻的旅馆。不是用他真名订的公务酒店,而是一家低档的专为同性恋服务的旅馆,也在舍恩堡区,离“肌肉部”酒吧没多远,在那儿不需要护照或其他任何身份证件就可以入住。
那天晚上,拉斯特和吉普赛做了那些他只幻想过的事——吉普赛似乎特别能理解甚至期待拉斯特所有变态的性欲,也乐于满足他。
此刻,拉斯特坐在米兰一家脏兮兮的旅馆的床上,盯着电脑上一封从吉普赛的账户发来的邮件。
吉普赛在我们手上,一手交钱一手交人。G.C
邮件来自乔吉奥•卡托拉蒂。
老人惊慌失措。天知道这个意大利野人会对他亲爱的吉普赛做什么!
拉斯特从床上站起来,全身颤抖着,抓过帆布包向门砸去。
他必须救出吉普赛。
* * *
30分钟后,卡托拉蒂的轿车开到米兰郊外一个衰败的街区,沿着一条狭窄的小河或是运河行驶。河水漆黑如夜色。
“这是纳维利运河,”卡托拉蒂介绍道,“15世纪时由莱昂纳多•达•芬奇设计建造,河水直接流向科莫湖。”
车里每个人都缄默不语——没人对游记感兴趣。他们是要去见吉恩•拉斯特,用吉普赛交换他偷去的钱。
轿车停下,他们左边是一座巨大的仓库,墙体摇摇欲坠,肯定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右边是那条运河。
所有人都在等待,伊莲坐立不安,她不知道卡托拉蒂谋划了什么,她不太信任他。但她很确定他身上没带武器,路易吉应该也没有。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阴谋,她也想不出会是什么。
几分钟后,一辆车从仓库另一头的小路上迎面驶来,慢慢靠向他们。小路很窄,只够一辆车通过。那辆车在离他们大约15米的前方停下,车灯不停闪烁。
“就是他。”卡托拉蒂说着摇下车窗,大声喊道:“把钱从副驾边上扔出来。”
“我要见到吉普赛。”拉斯特喊回来。
“你要用我来交易?”吉普赛气呼呼地喊道,“像一块肉一样?”
“闭嘴!”卡托拉蒂气势汹汹,用意大利语对路易吉说:“把车顶灯打开。”
头顶的灯亮了。
“让他看看你。”卡托拉蒂示意吉普赛。
这个年轻男人向前靠了一些,顶上的灯光照下来,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绒毛。
“现在把钱扔到地上。”卡托拉蒂朝对面喊道。
拉斯特把袋子扔出了副驾的车窗,袋子滚到人行道上。
“退后!”卡托拉蒂下命令。
拉斯特的车向后倒去。
“好,我们去把钱拿回来。”卡托拉蒂吩咐路易吉。
车子慢慢向前靠近,卡托拉蒂双眼盯着拉斯特的车,把身边的车门锁打开。
车驶到那个袋子前,他谨慎地打开门,迅速抓起袋子扔进车后座。他打开袋子拉链,欣慰地笑了。袋子里装满了成捆的500元面值欧元。
“袋子里有个炸弹!”拉斯特大叫道。
每个人都不敢动。
拉斯特拿着什么东西,把手伸出了车窗外——看起来像是个手机或是遥控器。
“我的天哪!”伊莲惊呼。
“该死的,”卡托拉蒂咒骂起来,“真是个老蠢货,他是在虚张声势。”
伊莲转身看向卡托拉蒂腿上的钱袋子,想着它会瞬间把他们炸成碎片。
“放了吉普赛,不然我就让你们全部下地狱!”拉斯特大声吼道。
卡托拉蒂将手臂伸出窗外,发出了某种信号。
一声枪响。拉斯特手里拿着的东西被打得粉碎,碎片散落在河面上。他尖叫起来。第二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脖颈,只见他的头部诡异地倒向一侧。
伊莲接受过的特工训练课程让她在两秒钟内判断出了当前状况:仓库楼里有狙击手。
她用力打开门下车冲向拉斯特,“别开枪!”她尖叫着。
“站住!”卡托拉蒂喊着,但她已经朝着拉斯特那辆车的副驾座冲过去了。
她用力拉开门,拉斯特瘫在方向盘上,鲜血流到了车座和地板上。他的脖子和胸部都被打穿了,左手有两根手指也不见了。
伊莲学过创伤评估,粗略看一眼就知道他活不过两分钟。
她听到卡托拉蒂在咆哮:“停下!回来!”
伊莲透过挡风玻璃向外望去,吉普赛已经跳出了轿车,正沿着运河往反方向跑去,卡托拉蒂下车紧随其后。
“帮——帮我!”拉斯特呻吟着,嘴里淌着鲜血。
伊莲转回头看着这个老人,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抽离。
她轻轻用手臂环住他,眼中噙满泪水。即使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她还是很同情这个将死之人。
“为什么,吉恩?”伊莲喃喃地问道,“为什么?”
他望向她,脸色惨白。“俄国人……敲诈我。”他咳出了更多的血,“他们……说他们会……抖出……吉普赛。不要让他们伤害……吉普赛。”
他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然后彻底平静下来,他的嘴和眼睛都还张着,盯着伊莲。
她退出了汽车,衬衣和D&G的夹克都溅上了血。她颤抖着,几乎不能动——看到拉斯特的身体被子弹撕开,在她怀里流血而死,真是太震惊。创伤评估训练并没有教过她怎么面对这种情形。
卡托拉蒂的轿车还停在那儿,车灯仍然亮着,引擎已经熄火了,除了司机那侧,所有车门都大开着。车内顶灯还亮着,她能看到路易吉的脸——他正焦虑地四处张望,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