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页)

这处办公楼毫无动漫公司应有的卡通之感,反倒透着一股高科技研究所的味道。

在前台登记后,甘婧在保安的指引下上了电梯,来到位于十三楼的纳士公司。小会议室内已经坐了二十余名前来面试的年轻人。

从人事专员手中拿到自己的考试号码,甘婧找到自己的座位,答写放在会议桌上的试卷。

一个小时后,甘婧交卷,被带到对面的总经理会议室。

在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甘婧开始回答对面四名考官抛出的问题。

对动漫行业了解多少?

为何要辞去公务员工作?

对未来的工作有何构想?

对自己的星座有什么看法?

个人性格的优缺点是什么?

甘婧一一回答完毕,领了一张午餐券回到小会议室等候纳士应承的午餐。

下午三点,甘婧第二次走进总经理会议室。会议室内的面试席已经换了一批人。

一进门,人事专员就低声向她介绍,坐在正中间位置的,是公司总经理何其多。

甘婧表示听到,落座前,首先向何其多微笑问好。

何其多国字脸,大眼睛,浓眉毛,理着时下最为流行的圆寸发型,皮肤呈健康的阳光麦色,一笑,眼角几条细细皱纹,是个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

何其多看着眉清目秀、肤白胜雪的甘婧,明显眼睛一亮。

甘婧捕捉到了这一点,何其多周围的人也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并迅速给出反应。

何其多左手旁一名有些谢顶的男子看看甘婧的简历,笑着说道,“武汉的女孩子,皮肤就是好。不像我们本地女孩,脸上总是有那么一点点黄气。”

何其多右手旁那名脸部轮廓秀美、衣着鲜艳的中年妇人也笑着接道,“那当然,内地城市水土好嘛。我早就说过,公司想要发展,树立自己的形象是第一位的。公司形象靠什么树立?不就是靠员工的形象?员工的形象好了,公司的形象肯定就好。何总,我感觉这位小姐的形象就很适合本公司。”

“可惜何总已经有个秘书了,要不然,让这位小姐兼任何总的生活秘书吧?”坐在何其多旁的一名梳着爆炸式发型的中年妇人一本正经地说。

一屋子人都应声大笑。

已经当了五年桌子那头的人,习惯半垂眼帘、用机器般的声音问对方性别年龄家庭住址的甘婧,没想过自己期盼已久的应聘竟是这样的场景,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何其多觉察到甘婧压抑的怒色,清了清嗓子,将笑容隐去,问了甘婧一个出乎她意料的问题:“我一直认为,能将问题回答得完美并不能体现一个人的真正素质,能提出一个好问题,才说明一个人的能力和水平。甘小姐,你对本公司有什么想问的吗?”

甘婧合上手头的材料,沉吟了一下:“我想请教何总一个与工作并无太大关系的问题,您为何要将公司选在这个有这么多香樟树的地点?”

何其多明显愣了一下,一分钟后才微笑着问,“甘小姐,你是第一个不问工作待遇的应聘者。好。很好。那甘小姐知道樟树为何叫樟树吗?”

甘婧点点头,“我小姨是湖北仙桃人,她家就有一个樟树种植园。她说,因为老祖宗看到樟树身上有许多纹路,粗看就像是一篇篇文章,令人有一种胸怀大局的感觉,所以取名时干脆就在‘章’字旁加一个木字作为树名,称为‘樟树’。”

何其多笑,“这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公司当时决定进驻这家办公楼,的确是因为喜欢这一大片茂盛的香樟树。一是意趣好,二是它可以驱虫避邪。别看我是从美国读书回来的”,何其多身体前甘婧前倾,略略压低声音说:“我可是从小就对中国古文化很感兴趣哟,他们都知道,我在少林寺修习过正宗棍法,太极拳还拿过专业级证书。”

甘婧点点头:“我在大学里也学习一点擒拿,但成绩只是勉强及格。”

何其多眼睛笑成一条线:“这么秀气的女孩子还学过擒拿,好。好。真好。”

甘婧直视何其多,用尽量真诚的语气说:“武汉街头的大树,以法国梧桐居多。但在我以前工作单位的小院内,也种了几棵香樟,夏天午休时,我喜欢坐在树下看书。您的公司,让我有一种亲切感。我很希望能有这份荣幸,成为您公司的一员。”

听到甘婧的回答,一丝淡淡的微笑浮现在何其多脸上。他向甘婧点点头,将脸转向左侧,“桂总,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被称为桂总的秃顶男笑着摇头。

“徐总?”何其多又转向右侧。

徐娘半老、一脸浓妆、衣着鲜艳的徐总也笑着摇头。

“房总,你呢?”何其多探出头去,向爆炸头女士问道。

留着小女孩式爆炸发型、敷着厚粉的房总面无表情地摇头。

人事专员示意甘婧面试结束。

甘婧有些不甘地看看何其多。为了应聘成功,这一个多月来,她对纳士公司有可能涉猎的问题都精心做了准备,可是,连一个都没有用上,面试就结束了。

何其多微笑着向她点头告别,她只好起身离开。

离开纳士公司前,甘婧凑到人事主管旁边,小声问她面试何时能有结果。

人事主管有些疲惫地说,明后天还有六十多人来面试,录取通知出来,大概要一个月。

这么久?甘婧还想要再问句自己的机会有多大,看到人事主管脸上连起码的礼貌笑容都淡去了,也只好停住不问。

回到家中,甘婧照例喝了一点粥,将碗洗好后,打开一楼客厅的电视,找到沪语节目《阿庆讲故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起来。

从发现这个电视节目开始,甘婧便一直坚持有空就看,像学习外语一样,耳听发音,眼看字幕,心中默读。不过,从学习效果看,收效并不明显。

相比街边小型超市中那些本地中年女收银员如同机关枪般的语速和发音,阿庆的语速明显要慢,吐字也过于标准。一个半月后,收银员阿姨们的话,甘婧仍是一句也听不懂。只有在对方极不耐烦地用普通话重复一遍后,她才能从呆若木鸡到手忙脚乱给出反应。

但这并未妨碍甘婧收看节目的兴趣。听着如同外语般的沪语,甘婧竟然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去。

夜半时,甘婧再次看到唐红果儿,她出现在二楼的卧室,仍然站在床边的高脚凳旁,头发披在脸颊边,双肩向下塌着,脸色惨白,茫然地从二楼卧室的栅栏旁冲着客厅方向俯视着自己。

“我不知道是谁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谁。既然你要我帮你,你也要帮我。”甘婧感觉自己喉咙处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卡住,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一个字一个字将这句话逼出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