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甘婧转动目光,是人事部主管艾米。
“今天早晨,物业的清洁工发现你晕倒在公司,打电话给我,是我送你来医院的。”艾米语调平淡地说,“你现在感觉好些没?好些那我就先走了。我公司还有事。对了,何总说,你太辛苦了,这一周都不用上班了,好好在家休息。请假单回头开给你。并特批不扣你病假工资。”
艾米与房莺年纪相仿,关系也一直亲好,从第一天上班,甘婧就明显感到房莺不喜欢自己。这个艾米对自己从态度冷淡到恶劣,甘婧可以理解。
“谢谢你,艾米。”
“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叫爱米,我的英文名字叫A……MI!”
“好的Ami。”甘婧道歉。
听着艾米的高跟鞋声消失在门口,甘婧疲惫地闭上眼睛。
我服用安眠药?还过量?
越想越糊涂的甘婧按下了手边的呼叫器,“护士小姐,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吗?”甘婧声音微弱地叫到。
片刻,一名小护士走了过来,“什么事?”
“我想问问,我服了多少安眠药?”
“从今天早晨你的血液化验结果看,相当于二十片左右。”
“会有后遗症吗?”
“这个不太好说,要观察一段时间才有结果。但近期你可能会感觉头晕无力,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多久能出院?”
“要在这里观察一天。傍晚没事的话,就可以回家了。你回家后,还要大量喝水,帮助身体快点将药物代谢出去。”
甘婧点点头。
“小姑娘,你这么年轻,又挺漂亮,有什么想不开要走这条路。男朋友走了可以再找,钱没了可以再赚,自杀,多傻呀!以后遇事想开点。”小护士说完,一扭身离开。
甘婧苦笑。她无法解释自己吃药的真相,看看瓶中的药水还有大半,便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力,回想自己晕倒前的一个个细节。
昨晚七点左右,在准备和百合一同下班回家时,自己感觉还很正常。此后一直坐在格子间里写方案。其间,去了一次洗手间,因为太困,又泡了一杯茶。
泡茶大概在晚十点左右。自己喝了很多,没有不正常的感觉。
十二点半时,突然肚子痛,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后,又喝了几口茶,半个小时后起身收拾东西回家,刚站起来就晕倒在地。然后,就来了这里。
在彻底晕倒前,似乎有一个人影出现过。
是谁?
甘婧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上面,竟然鼓起一个鸡蛋大的包。
一股怒火从甘婧的心底泛起,太过分了。怕她不晕,在她倒地后,那个给她下药的人又给了她一记闷棍。
是什么人这么恨自己?甘婧翻身侧躺,尽量不压迫肿起的后脑。
那人似乎在自己身上翻找过什么东西。想到这里,甘婧连忙坐起来,在上衣口袋和包袋中翻找手机。
果真,手机不见了。但钱包仍在。
甘婧彻底从病态的晕眩中清醒过来。手机中,有唐红果儿发给自己的合影。
纳士公司一楼有二十四小时保安值守,大门与各房门都有磁卡门禁,走廊与电梯中还有摄像头。如果没有公司员工带领,外人根本无法自由出入,这说明,对自己下手的极可能是自己人。而自己到这家公司还不足半年,人刚刚认全,对公司的人事纠纷涉入不深,根本不会有人仇恨到要将她打晕而后快的程度。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打听唐红果儿的情况,引起了某个人的警觉。
一年前,警方对唐红果儿的死因已经有了定论,对此,甘婧从未有过怀疑。
她所要找的,只是引起唐红果儿自杀的原因。
可一年后的今天,甘婧突然对唐红果儿的死有了强烈怀疑。
莫非,她的死,真的并非自杀那样简单?
傍晚时分,吊了一整天盐水的甘婧皮肤几乎变成透明,她用手撑着依旧晕眩的脑袋,面色苍白地独自结账,步履维艰地出院拦车。
独在异乡为异客,最大的福气就是不生病,不然连吃口饭都成了问题。甘婧苦涩地笑笑,将自己塞进一辆出租汽车。
安眠药要散未散的感觉是一种让人无法描摹的难受,仿佛所有的细胞都在呼喊着好累好困,要罢工。
从医院回到家中,甘婧疲惫得连二楼的卧室都爬不上去。她试了试,决定放弃上楼,径直将自己扔到沙发上,再次沉沉睡去。
睡梦中,甘婧想到了好几种让自己解气的方案:去质问何其多,让保安部交出当晚的录影带,找出用安眠药将自己弄进医院抢救的黑手;去报警,让警察找出下药害自己的黑手;自己想办法与物业保安套套近乎,从他们手中将录影带拷贝出来,找出那个做贼心虚的黑手。
几种方案在甘婧的脑海里打架,一直纠缠到第二天早晨,甘婧才从自己与自己的争斗中清醒来。
如果唐红果儿的死因真有诡异,那以上几种方案只能解一时之气,然后打草惊蛇,最后自己被扫地出门。
想要在纳士继续工作,找出唐红果儿的真正死因,最切实的方案,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病假结束后老老实实回纳士上班。既然已经激起了某个人的恐惧并迫使他出手,那说明自己离真相的距离已然不远。
出院后的第二天傍晚,甘婧感觉头已经没那么晕,身体也有了力气,便起身换衣出门,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枣庄路金杨路一家叫小浦东的饭馆。
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甘婧饿坏了。她麻利地叫了一份黄鱼面、一份三鲜小笼、一份浦东三黄鸡,外加一瓶冰啤酒,然后在邻桌略显诧异的目光中,笃定地撕开一次性筷子,安静地等待食物上桌。
皮透、馅鲜、汤浓的三鲜小笼是甘婧到浦东生活后最先爱上的当地小吃。那一口包在皮里的汤汁,鲜得可以直沁心底。浦东三黄鸡则是甘婧在浦东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才渐渐接受的食物。可能是为了保持肉质的鲜嫩,三黄鸡在端上桌后,鸡骨头中常常还渗着血丝。这种略带些感观恐怖的吃食,和同事一起吃了好多次,甘婧才慢慢接受。
几乎吃光了所有食物,又暗暗打了个酒嗝,甘婧才感觉自己又有了力气。
“吃饱不想家,”当年封闭式集训时,教官用来安慰他们这些新兵蛋子的话,现在想想,说得真有道理。
出了小浦东餐馆,甘婧来到移动公司营业厅,买了一部新手机,又凭身份证重新补了张手机号码卡。结账时,想到银行卡中的钱又少了一截,甘婧心中暗暗叫苦。
甘婧拿着号码簿一片空白的新手机,先给在武汉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聊聊家常,然后慢慢腾腾地步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