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尾人(第3/13页)

“没有,它身上长了颗很严重的莓果痘[6]。当时也不知怎的,我突然起了恻隐之心,立即拿出水银软膏给它擦。那颗莓果痘不疼了,它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拼命地用身体去蹭树干,或者用脏兮兮的泥爪去搔,变得十分听话。”

“多多一直盯着我的手,似乎很想要我手里那个装水银软膏的罐子。我想干脆把它带回去吧,就用那个罐子做饵,让多多服服帖帖地跟我来到了最近的部落。”

“原来如此,不愧是丛林通,才会想出这么个点子。”

奥克罗迪教授不禁钦佩起卡科。

“后来,多多经过座间医生的治疗,身上的莓果痘完全好了。还多亏了这个活宝,我和座间医生得以跟这间研究所的出资者迈德萨先生的女儿诺尔拉小姐相识,并且成了朋友。”

话说到这里,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外,有张俏脸正向室内探视。俏脸的主人自然就是卡科谈及的诺尔拉小姐。这姑娘全身上下干净得就像一块洁白而又整洁的床单。她是座间的未婚妻,两人对人道事业拥有同样的热情。

“教授,请问您觉得多多是怎样的生物?我很想听听您的意见。”

诺尔拉小姐那明亮的嗓音让奥克罗迪教授感到十分悦耳。教授立马发表了自己观察后的想法。

首先,他指着多多的尾巴,称其为腰椎骨畸形,也就是所谓的“软尾体”。接着,教授又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多多身上覆盖的绒毛,他认为这种特殊的排列类似黑猩猩。而且多多后脑部分扁平,这和“黑猩猩秃头”(一种类人猿生理现象)十分接近,耳形也跟黑猩猩相似,还有它的眉毛,上眼窝弓高耸,这也是黑猩猩的特有表征。最后,教授发表了结论——多多是人类与黑猩猩的杂交种。

说到这里,教授突然改口,把手放在多多的头上,说道:“但是,这种‘小头’骨形证明它的头骨不发达,脑容量较小。也就是说,它的智商十分低下,与原人相近。”

原人?众人觉得十分诧异。诺尔拉小姐首先提问道:“您说多多是原人?但原人不是几百万年前就死绝了吗?”

“这都是假设。但我可以肯定,现有的人种资料中绝对没有如此低等的头骨。”

活生生的原人啊,拥有血肉之躯的原始人!这肯定是个会让自然学界为之沸腾的大发现。

但紧接着,问题又来了。多多从何而来?如果它真的是原人,经过数百万年的时间,它的体型为何没有进化?

但多多若是人兽杂交生下的杂交儿,那它为何会在丛林中徘徊呢?是被父母遗弃了,还是被族群赶走了?抑或是从幼时开始就一直在这野兽横行的密林中孤独生活?嗯……这种可能性很低。而且,眼下多多已离开丛林,但从它的样子来看,它并不思念故乡。

多多看样子不太想家。换成一般的野生动物,刚被捕获时会因离开固有栖息地而伤心得无法进食。但多多没有这种现象,它还真是与众不同。

想到这里,奥克罗迪教授向卡科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是在哪里捉到多多的。”

“是在东经二十八度、北纬四度附近。苏丹境内的英国殖民地与刚果境内比利时的殖民地交界处……从类人猿栖息地带向东北方走几百公里,离‘恶魔尿池’那个鬼地方还有三十英里的某个地方。”

“恶魔尿池”!听到这个地名,在座者都屏住了呼吸,只有大雨砸落屋檐的轰鸣声回响在众人耳边。

“天哪,竟然是在‘恶魔尿池’附近。”

奥克罗迪教授一听说是这地方,话语里便多了种绝望的口吻。多多与“恶魔尿池”这对组合,对科研者来说,已经超越了他们能涉猎的地域了。

多多这一大发现让教授决定立即归国。他慌慌忙忙地看了一眼屋内的时钟,就离开了研究所。座间与卡科两人一脸疲态,茫然地眺望着屋外的街道。

外形就像糖果一样的清真寺屋檐与停泊在港口的小船都倒映在镜子般的海面上,随着飘零的雨水轻轻摇晃。法国马达加斯加航空的邮政专机正穿过雨雾,低掠过两人头顶。

座间发觉有异,倏地挺起身子,向卡科说道:“你看,你看……”

“看什么?那不是飞机吗?怎么了?”

“我是说你看多多。多多见到飞机,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流露出很高兴的眼神,还为此出声。但‘恶魔尿池’附近没有航线,大英帝国航空公司和法国的非洲航空都与‘恶魔尿池’相隔半度以上距离。真奇怪,一个原人竟然不怕飞机,比它更凶猛的野兽在听到有飞机飞过时都要吓得四处逃窜呢。”

“肯定有探险队坐飞机去过‘恶魔尿池’,而且不止一次,起码五六次,所以多多对飞机熟悉了,才不会害怕。”

这么多年,一直过着原始生活的多多竟然对飞机不感到陌生。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奥克罗迪教授曾有过怀疑,难道多多是人造生物?但这一假设细想下去,就会发觉一个可怕的秘密隐藏在多多体内,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天色黯淡,烟雨朦胧的对岸传来了轮船的汽笛声。E. D. S[7]航线上的巴比迪亚号正在莫桑比克靠岸。汽轮上搭载着一个青年,他身上也背负着前往“恶魔尿池”的命运。

圣女与荡妇

比利时青年杨·布莱茨此刻正在巴比迪亚号上。

他是富豪阿马洛·迈德萨的旧友之子,与诺尔拉小姐虽是旧识,却不知是否性格不合的缘故,颇受诺尔拉的讨厌。杨是个心浮气躁的小伙子,前段时间还在埃及的密苏鲁航空公司担任副驾驶一职,却因为和上司吵架而愤然离职,回到了莫桑比克。马努埃拉小姐的父亲,也就是阿马洛·迈德萨,代替好友管理他留给杨的遗产。

随着杨·布莱茨的到来,研究所的空气立马变得躁动不安。他不光侮辱那些前来就诊的患者,对座间和卡科也抱有敌意。他从骨子里看不起座间这混血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诺尔拉一脸担心的样子,摆弄着座间口袋上的纽扣,用温柔的眼光注视着座间,问道。

“刚才和杨吵了一架,那家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叫人生气。卡科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那就揍他一顿吧。卡科说过的事,早晚会去做的。就让他那个丛林之王用捕猎野牛的力气把杨狠狠地揍一顿吧。这样他就不敢多说什么了。不然的话,杨会对你不利的……”

“唉?他为何会对我不利?”诺尔拉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想想看呀。隔了三年,回来后突然发现我身边多了个你,他会觉得很生气也不是没道理吧?”诺尔拉用忧伤的眼神看着座间,继续说道,“无论那个讨厌的家伙怎么妒忌,就让他自己生闷气去吧。我们不要受他的影响,好吗?他是他,我们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