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兽乐园
野武士参上
这次的故事不在刚果,但离刚果这个“魔境之国”不远。在我的一再催促下,某天夜里,我们的折竹大爷突然现身,跑到我家后就开始说起“Deza Barimo”的奇闻。说起来,这故事应该是“恶魔尿池”的姐妹篇才对——没错,就是那个有着大猩猩墓地的“恶魔尿池”。
我想先把“恶魔尿池”一带的地理做个说明。
“恶魔尿池”那一带被称作“Buringa Bulkane”(布林卡死火山群)。这片死火山群包括了刚果与乌干达境内的禁猎区“National Park Albert”“Ituri”大密林等地。我在“有尾人”的故事里提到“类人猿栖息地带”这个地方,那地方的最深处是一片死火山群。
我一开始就有个疑问,“Deza Barimo”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暂且不提,总之这地方与“恶魔尿池”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说呢?“恶魔尿池”是万物寂灭之境,而“Deza Barimo”则是丑怪奇绝乐园。呵呵,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看下去您就知道了。
言归正传,故事要从一家德国杂志社组织的自驾游说起。
“我记得,那是埃塞俄比亚打仗前发生的事。柏林人类学协会那些家伙想要赞助《发现》杂志于是就组织了一次‘非洲大地沟游’。他们要去的那条大地沟一直从死海延伸到埃塞俄比亚,横贯非洲中部。但这趟旅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辛,倒不如说是游山玩水,排解工作时产生的压力。于是我就带着度假的心情参加了旅行团。”
“旅行团乘船穿越红海到达吉布提,进入达埃塞俄比亚国境后直奔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之后他们渡过南方的哈瓦逊河,就到了Chilalo高原。高原上有一个名为‘卡拉’的善战部族,族中有地位的小头目手下通常有一帮称为‘Shiftas’的武士。这些野武士非常危险,碰到他们决不能放松警惕。再往前走,就能看到安柏亚高原,以及高原右面的西达摩高原。”
故事这才正式开始。
话说某天旅行团来到了一块海拔两千米的高地上。此处气候宜人,温度适中,阳光也很柔和,阶梯状的高地上覆盖着一层美丽的沢桔梗球花。
旅行团中最有活力的是一个叫佐泰克的男人,他是《发现》杂志的记者。趁着休息的空当,他悄悄地对折竹说:
“我的脑子里尽是谭雅夫人的影子。如果没有这位阿拉贝拉[1]小姐,我早就被吉布提的酷暑给折磨死了。”
“你还真痴情啊。”折竹笑着说。
几天前,旅行团到达吉布提后住进一家名为“大陆”的旅馆,佐泰克在旅馆中邂逅了一位气质高雅的谭雅女士。当地气候炎热,从沙漠中吹来的热风每天都会在城市中肆虐,煞人的高温让过惯了舒服日子的白人叫苦连天。而这位年约三十岁,气质端庄,言谈大方的清丽佳人又怎么会来到这“白人禁区”?旅馆中的男人皆对这个神秘的女人产生兴趣,总觉得她那蒙娜丽莎般的微笑中隐藏着秘密。
佐泰克自然也成为夫人的俘虏,但最终赢得夫人青睐的却是英姿飒爽的折竹。就在队伍即将出发的那天,谭雅夫人邀请佐泰克与折竹去海上捕鱼。刚驶出港外,就看见鱼群开始在渔船的四周聚集,海面下漆黑的鱼影像离弦之箭一样穿过渔船。手拿鱼叉捕鱼是这个无聊小镇中唯一的娱乐。
“昨晚土人区响起了鼓声,你们听见了吗?”
“夫人,您是说‘Zar’吧。”佐泰克想借机卖弄一下自己的学识。
“这是年轻土人聚集在一起进行的集体祛病仪式。他们喝下名为‘Kat’的魔药,其实是一种烈酒,在麻痹状态中和着鼓音跳一晚上的舞蹈。在埃塞俄比亚也有类似的活动。另外,未亡人聚集的活动则有不同的含义。”
“呵呵呵呵。”夫人突然大声笑起来。
“佐泰克先生,您的话太伤感情了。要说未亡人的话,这里就有一个啊。”
佐泰克没想到会失言,现场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不过两人这才明白谭雅夫人为什么看上去总是没有精神。
三人走到栈桥上,夫人握住折竹的手,说道:“我想与两位暂别一段时间。折竹先生,多亏有你在,我才能在这无聊的地方玩得很开心。佐泰克先生,也请你打起精神来吧……”
虽然与谭雅夫人已是一别数日有余,但佐泰克依旧时常想起这位神秘的女性。
“折竹,你可别忘了是通过我的介绍,你才会认识谭雅夫人的啊。就算我偶尔找你倾诉一下相思之苦,你也应该安慰我一下才是啊。算了,你如果不想听就直接说,用不着到处躲我。唉,想想也不是没道理,你是个世界闻名的探险家,而我呢,只不过是个杂志社编辑而已,所以……”
佐泰克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屏住呼吸,将视线聚焦在远处台地上。定睛一看,一个黑影骑着马像风似的穿过山路,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跑来。
那是谁呀?六辆车急忙刹车,应该不是传闻中的野武士。如果是他们的话,他们不会轻易现身,而是等人接近后才从树丛中跳出来。
众人对这个骑马飞奔而来的人感到疑惑。那人骑着马跑进洼地,一下子失去了踪影。正当众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那人又猛地从金合欢丛中跳了出来。
来者举着长枪,大声呼喊着:“呀呀呀!那边的旅行团听好了!吾乃‘Ghedeb’山地的野武士头领‘Carsa Allamayu’是也!南行途中遇见诸位,特来讨一顿Dergo!”
所谓“Dergo”在日语中就是一宿一饭的意思。怕各位读者产生误解,作者要在这里说明一下。
考虑到人物身份,作者特意模仿了日本武士的腔调。这样写并非没有根据,埃塞俄比亚的武士头领也像日本的大名一样,出行时必有一长列仆人跟随,他们有的举矛扛枪,有的扛着装行李的箱子,浩浩荡荡,威武壮观。而且野武士说话时的遣词用句和庶民也有很大分别。
再回头来说说面前这个男人,他身高六尺,看上去年纪不大,五官端正,一身茶褐色的肌肤,蓄着一口长须,身形伟岸。男子胯下的骏马毛色雪亮,马身上还挂着一柄弯刀。看他的打扮,绝对是一个有身份的武士。
不等那男子再次开口,佐泰克便开口嘲笑他说:
“喂喂,看你的打扮还挺像。我在亚的斯亚贝巴见过真正的武士,你手里拿的兵器未免也太原始了吧?”
“哇哈哈哈哈!”那名唤卡卢萨的武士突然大笑道,“竟把我和那些人作比较,您真是愚不可及啊。那些人穿着崭新的棉上衣混充武士的家伙只能骗骗那些外行人的眼睛。他们没上过战场,身上没有刀伤,甚至连投枪发出的尖啸声都没听到过。把我和那些人作比较,真是有辱我武家的身份。怎样?你不想见识见识我的武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