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4页)
这时,邓浩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摞打印出来的文档。看到我的办公室里有客人,邓浩迟疑了一下。我对项真说:
“我的工作很忙,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今天我就不陪你聊了。”
项真盯着邓浩手里的材料,说:
“是忙我说的那个案子吗?六年前我对这个案子做了很多细致的采访,甚至杨震山最后的日子,包括在被枪决前,他把自己的心、肝、肾通通捐献给医疗机构这件事,我也采访了。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会很高兴为你提供帮助。”
我有些诧异。
“捐赠器官?”
项真颇为感慨地说:
“是啊,人之将死,其心也善,我想,在最后的日子里,杨震山是在试图做出自我救赎!”
我眼前闪现出杨震山在埋尸现场时那面带微笑的神情,因此我一点也不想掩藏自己的不屑和鄙夷,我说:
“那他也上不了天堂。”
项真耸了耸肩,做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
“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只知道,他捐献的器官救活了好几条人命。我采访过他的受益者,这些人在接受器官移植前,似乎只能痛苦地等待死神的降临。而做了器官移植手术后,他们都获得了新生。他们基本上都恢复得很不错,很快就生龙活虎了。这算不算是为社会做出了贡献?即使他曾经十恶不赦,这些行为也说明,在他临死之前他有过发自内心的忏悔!我觉得不管是谁,我们都应该宽容地接受他临死前的忏悔!”
我几乎要喊出来了,我说:
“宽容,忏悔?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可以站在这里说话不腰疼,那些被他杀害的女人呢?她们会宽容地接受他的忏悔吗?我想,那些被他夺去的生命不会因为他的忏悔而复活,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假如杨震山这么做是在表达忏悔的话,那么他也不应该奢望得到原谅,她们可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啊,昨天还沐浴在阳光里,今天便停止了呼吸,即使她们是妓女,她们也有自己的权利,也不能被人随意地剥夺生命!”
项真沉默了,眼里似乎闪烁着某种悲哀。
片刻之后,她说:
“好吧,我们不争论这个,对于那些已经逝去的生命,我想我们都应该怀有敬畏和悲悯之心。但就像你所说的,对于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我们同样应该怀有敬畏和悲悯之心,所以,社会公众有权知道真相。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侦查方向首先要从六年前那个案子开始,对吗?”
我冷冰冰地说:
“这涉及机密,我无可奉告。”
项真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好吧,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正式采访?”
我冷冰冰地说:
“等我认为可以的时候吧。”
“这可是一个难以衡量的标准。”
“你不可能没有这种常识吧?在侦查阶段,案件的所有进展情况都需要保密,这是原则。你也不希望我们的工作蒙受不必要的损失吧,那样的话,我们就是在渎职。”
项真莞尔一笑,说:
“你言重了,好吧,那我等你电话。不过呢,如果很长时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会再次主动打搅你的。”
说完,项真朝我微微一笑,转身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摇了摇头。说真话,拿这样的人,我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等项真走了,邓浩把他手里厚厚一摞A4纸文档放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上。邓浩说,那是郭小丽的QQ聊天记录,还有她的网站浏览记录,够我看一阵子的了。按照我的吩咐,他已经打印了两份,一份给我,一份他自己留着仔细研究。
等邓浩离开,我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开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阅读郭小丽的聊天记录。
郭小丽的QQ聊天记录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来自郭小丽放在家里的笔记本电脑,另一部分则来自刘经理的监控记录。看着这些聊天记录,我感觉郭小丽似乎是个很健谈的人,而并不像是她父母所说的,她是个内向且寡言少语的人。
看着看着,我才知道为什么邓浩离开的时候对我说,现代人都有两张皮,现实生活中有一张,另一张是在网上;生活中的人总戴着副面具,网上那个人,却真实得有点肆无忌惮。
郭小丽网友众多,我大概统计了一下,在最近半年内,和她聊过天或者经常聊天的人,居然有七八十人。看着看着,我不禁皱起眉头,我知道,我今晚又要熬夜了。而在那数万字的记录中,我能否接近我的对手,则还是个未知数。
我打开烟盒,发现烟盒里的香烟已经所剩无几。于是,我去附近的一个小超市买了两盒烟,拉开架势,准备通宵鏖战。
重新回到办公室之前,我和邓浩说,如果没有极特殊的事情,今天不要打搅我。邓浩说他已经做好准备,晚饭的时候,他会去食堂给我打好饭,送到我的办公室里。我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打他办公室的电话,他也正有此打算,准备通宵达旦看完郭小丽的聊天记录。
重新坐在办公桌前,我十分痛快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开始了我的长跑。
我很少在QQ上聊天,因此,我发现在网络世界里充满了我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语言。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网络语言吧。某些话,我必须结合前后文,才能大概懂得其中的意思。事实上,我几乎没有时间上网,在我的QQ好友里,也只有米桐和另外几个同学的名字。和郭小丽网络世界的热闹繁华相比,我的QQ实在有些冷清得惨不忍睹。但我觉得,网上的我和生活中的我基本无甚差别,因此,我对邓浩所说的里外两张皮,领会得总是似是而非。直到我阅读完了郭小丽的聊天记录,我才有了茅塞顿开的清明。
我QQ里的那几个同学,有小学和中学时期的,也有大学时期的。而我学会使用QQ,则纯属意外。一次中学时期的同学聚会之后,他们一致认为我已经是个老土,在网络时代居然不会用QQ聊天。于是,不久之后,我得到某个同学的馈赠——一个已经申请好的QQ号。甚至连网名都帮我起好了,叫做“老男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老,至少从外貌上看,我疲惫的面容是已老态毕露。郭小丽的网名却很暧昧,叫做“等爱的女人”。
她在等待什么呢?这是我看到这个名字后,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问题。
我把郭小丽的聊天记录简单分为两类。一类是泛泛之交,聊天记录很短,短的甚至只有几句话;另一类是和郭小丽经常聊天的人,他们的记录就比较厚了。像此类人,郭小丽差不多每天都会和他们聊几句。我数了数,这样的人大概有十六个。我把这十六个人的网名在记事本上抄录了一遍,然后,又根据这些人的QQ资料,以同性或者异性为标准进行分类,这样,经过对比后我发现,郭小丽的网友性别很平均,基本上是男女各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