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刚一走出干净明亮的电梯间,“力升实业投资有限公司”的巨大LOGO便直入我们眼帘。这是一栋甲级写字楼。在一层大堂的水牌上,我看到有众多公司总部或者分支机构将办公地设在这里,其中,亦不乏某些国内或者国际著名的公司。“力升实业投资有限公司”的办公室在十一层,占据了整整一层。我简单目测了一下,估计十一层的建筑面积至少也在二千平米以上。

在一间豪华气派的办公室门外,我们首先见到了一位体态丰满、气质优雅的漂亮女孩。据说,她是“力升实业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高达的秘书。我们向她说明来意,她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似乎有些惊慌,然后便满面狐疑地拿起了内部电话。

看着她的表情,我感到很不舒服。难道我们真是怪物?只要我们一出现,便会本能地让人感到紧张和不安?也许吧,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和刑警打交道,都会喜欢或者习惯和刑警打交道,出现这种反应也纯属正常。邓浩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朝我咧着嘴乐。

我用手捋了捋休闲外套的领子。然后一本正经地站在当地,等着那秘书完成通报。这件外套还是去年米桐给我买的,已经好久没有熨烫了,领子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褶皱。按照米桐的标准,这样的衣服是不能穿出去见人的。这一刻,忽然间睹物思人的莫名情绪让我走了神。

内部电话接通后,秘书说:

“高总您好,抱歉打搅您了。有两位市局刑侦大队的警官要见您,我现在领他们进去吗?”

电话里传来一阵很浑厚的男人声音。

“刑侦大队?好吧,你领他们进来吧。”

等那女秘书挂了电话,我对她说:

“关于这次拜访,我希望你严格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那秘书愣了一下,很紧张地点了点头。

我们进去的时候,一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米色休闲服,温文尔雅而又风度翩翩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枣红色实木班台后面批阅一摞纸质文件。见我们进来,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来。起身之后,他随手把手里的“派克”金笔插进面前的一个红木笔筒里,然后朝我们走来。

在秘书的引领下,我和邓浩在离班台不远处的咖啡色真皮沙发上坐下,那男人则坐在我们对面。

“这是我们公司董事长高达,这两位是市局刑警队的同志。”

那秘书为我们相互作了介绍,然后就离开了。

高达注视着我们,唇角露出一丝微笑,说:

“我这个办公室,还是第一次来刑警。”

我说:

“很抱歉打搅您的工作。”

高达说: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我一边琢磨着怎么开始我们的谈话,一边随意观察着高达的办公室。我看见不远处高达的班台上,放着一个银质的耶稣受难十字架,便想起赵琪曾经建议我去教堂转转,说如果我有很多话不能对她说的话,教堂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说:

“高总信上帝?”

高达似笑非笑,说:

“你观察得很仔细,是职业习惯吗?”

我有点尴尬,这种开场白的效果显然并不理想,审视的态度并非适用于所有场合,审视的态度常常显得有点居高临下,常常会让人心情不悦。

我有点抱歉地说:

“是职业习惯,几乎是本能的,高总别介意。”

高达笑笑,说:

“我不会介意。我们都是迷途的羔羊,需要指引,可惜上帝并非时时都能为我们指引正确的方向。”

我点点头,高达又说:

“活在这世上,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信仰。似乎只有那样,我们的灵魂才能得到平静和解脱。李警官应该是个共产主义者,难道对宗教也有研究?”

我说:

“偶尔我会看看。”

高达说:

“共产主义是一种信仰,宗教也是。”

我想,我同意。而且,如果单就以貌取人而言,我对这个高总颇有好感。但我来这里,不是和朋友聊天的。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尽快进入我们今天谈话的主题。

似乎是也不想再绕弯子了,此时高达又说:

“二位来找我,应该不是来和我讨论宗教信仰的问题吧?”

我顿时轻松了许多。

“当然不是。如果将来有机会,我想我会很愿意和高总一起探讨宗教和信仰的问题。此次我们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公司一个高管人员的情况,但是目前又不想惊扰他,所以,找您可能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

高达似乎有些诧异。

“哦,高管,是谁?”

“付洋。”

“哦,请稍等,你们喝点什么?我这里有咖啡和茶。”

我点了一杯咖啡,邓浩要了一杯茶。

高达站起身,走到班台前,拿起了内线电话。

“王秘书,请你给客人泡一杯咖啡和一杯茶,另外,关于这两位警官来拜访的事情,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

等高达再次坐下,我说:

“高总,谢谢你考虑得这么周到。”

“你刚才说过,目前还不希望惊扰到他,这是应该的。”

我喜欢这个高达,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累。

我问:

“付洋是贵公司的副总裁?”

“是的,不过准确地说,是前副总裁。”

“前副总裁,他离开这家公司了?”

“是的。”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八个月前。”

“可以知道原因吗?”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作为生意伙伴,分分合合是很自然的事情。付洋原来是我的合伙人之一,多年以前我们共同创办了这家投资公司。但我们在经营理念和经营思路上一直有分歧。直到有一天,这分歧似乎已经不可调和了,于是他就离开了公司,据说是想另起炉灶。”

我有些失望。

“作为合伙人,你们彼此间一定很熟悉吧?”

“当然,应该是很熟悉。”

“那么在您看来,他平常有什么异常表现吗?尤其是最近?”

“异常表现?”

高达笑了笑。

“你指什么?”

我说:

“这个所谓异常的确很难定义,这么说吧,就是和平常的行为相比显得很不同的那种。”

“哦,没什么异常表现吧。总体来说,付洋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很少主动与人交流。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这或许和他所学的专业以及工作经历有关。付洋大学是学财务的,在我的公司他依旧做老本行,分管财务。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公司很大,有很多项目需要投资,付洋在公司的时候,总是有大量的财务工作需要他打理。所以,付洋和我一样忙,但他一向把本职工作完成得井井有条。在我的印象中,我不记得有什么你所说的异常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