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海难事件调查 4.不要回头(第6/7页)

想起那个人吊儿郎当的样子,林九微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种种不好的联想,头现在不仅疼,头皮还发麻。

小吊带保护有限,肩膀和胳膊都凉飕飕的,林九微抱着胳膊想:姓骆的该不会酒后乘人之危……

敲骆沉明房门没人应,林九微胡乱披了件衣服噔噔冲到旅馆前台,一问旅馆老板,得知骆沉明果然大清早就走了。

难道是乘人之危以后就夹着尾巴仓皇逃跑?

林九微不寒而栗,一跺脚冲回房间收拾行李,这破地方她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杀千刀的骆沉明这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希望他出门就车祸,而且是那种沥青车,直接把身上三百零六块骨头全都碾成粉碎性骨折,就像一盘上好的牛肉拌饭酱那样死无全尸!说起牛肉酱有点饿……不过骆沉明最好不要给她抓到!

“不好意思,打扰你骂我了。”

林九微转过身,看见骆沉明站在打开的房门口。

“海鲜粥,喝不喝?”骆沉明提起手里的袋子示意林九微,从中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对于林九微的无端咒骂,骆沉明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但在林九微缩在椅子上喝粥的时候,骆沉明似乎是随口提起了昨晚林九微发酒疯的种种情状,在林九微恨不得把脸埋到粥碗里去时,骆沉明描述了林九微回到旅馆后如何吐了他一身,作为完美收场。

不过他似乎忘了林九微被法医科劝退后深埋在心底的委屈,一句也没有提。

昨晚由于狼狈,他没法和老板娘多聊,今天清早出门就是去补昨晚的功课。

“其实我本来懒得去打听个没干系的人,”骆沉明说,“但有人好像是要铁肩担道义来着,今天早上该去担道义的时候,我隔着门听到她呼噜打得震天响,就只好代劳了。”

林九微使劲低着头。

“但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了点稀奇事,”骆沉明说,“张臻这个人在撒谎。”

张臻到海鲜馆子吃饭的时候带着一只真空包装的鸭子,那时老板娘的女儿照例放在店里玩,小姑娘吃惯了海鲜,反而稀罕鸡鸭牛羊,张臻撕开鸭子包装,奇异的酱香与药香扑鼻而来,小丫头老远闻见了,跌跌撞撞地蹭了过去,盯着张臻手里的鸭子流口水,张臻挺大方地撕了一条鸭腿给她。因此小丫头记住了这个给她吃“鸭鸭”的人,在见到张臻的画像后,立刻叫出了“诶诶”,“诶诶”在舟山话里就是“鸭鸭”的意思。

老板娘心疼女儿,看她吃得香,等张臻走后悄悄捡起扔在桌上的包装看,打算网购给女儿吃。

“你猜包装上写的什么?”骆沉明说,“厦门特产:姜母鸭。”

老板娘回忆,那天张臻到店里是八点左右,他拎着包,长途旅行的样子,应该是刚到舟山。

问题是,张臻对朱老大家自称从杭州来,从杭州来的旅人,手里拎着“厦门特产”,这可不多见。

老板娘还提到,由于自己的普通话舟山口音太重,向张臻推荐店里特色菜有时需要重复一遍张臻才能听懂。

作为一个杭州人,或者至少在杭州生活过一阶段的人,对同一语系的舟山话不熟悉,同样很可疑。

说完这些,骆沉明眼看着前一秒还一脸丧气的林九微像进补了千年人参一样活力四射,她迅速拿起手机,手指灵活地在触屏上跳芭蕾,几分钟过后,她长出一口气,把手机往骆沉明眼皮底下一戳——

舟山的普陀山机场在当晚七点果真有一趟从厦门到达舟山的航班。

而从普陀山机场出发,过观音大桥,再过鲁家峙大桥,再转个圈就到了沈家门,老板娘的海鲜馆子在这里,朱老大他们也住在这里。电子地图显示驾车十七公里,时间是31分钟。

张臻七点从厦门到达普陀山机场,出航站楼和打到车花上二十分钟,出租车一路开过来花半小时,八点钟左右到达海鲜馆子,和老板娘说的吻合。

“而且这种写着‘某地特产’的食品包装一看就像是机场买的。”林九微兴奋地补充,“我猜他和我们一样,是司机推荐来这家馆子吃的。”

骆沉明立刻打电话,让桑绪查普陀山机场的监控。

这次林九微没有感叹桑绪的神通广大,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骆沉明打电话,骆沉明被她盯得心里发毛,问:“怎么了?”

林九微拍了骆沉明一巴掌:“你怎么不早打电话!”说完火急火燎地从包里翻出纸笔,埋头涂写起来,将莫名其妙的骆沉明晾在一边。

过了两根烟的工夫,林九微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骆沉明也正好和社交软件上认识的美女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心情愉快地用两手笼着耳朵朝向林九微,表示洗耳恭听。

林九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张臻是凶手,我们就有一通非常重要的电话要查。”林九微说,并把写了分析的笔记本递给骆沉明看。

假设海难是人为造成,凶手是张臻,杀人后以失踪的方式逃逸,暂且不论张臻的动机,他的杀人方式有两种:独自完成,或杀人之后有人接应。

海难发生后,警察已确认大溜网的GPS和油舱已毁坏。如果张臻是独立杀人之后破坏渔船设备,布置出海难事故的假象,那么渔船在失去导航和动力的情况下,张臻本人将无法逃生;如果他把渔船驾驶到附近港口,再毁坏渔船伪造现场,以舟山渔场的航道密集程度,张臻这么做很难不被人目击,渔船被破坏后也容易搁浅在港口,漂流回海中的概率很小。

“所以张臻不太可能只靠自己杀人。”林九微分析起来条理清晰,口齿伶俐,骆沉明把海鲜粥推到她面前:“把粥喝了再说话。”

林九微急于说明,灌中药似的一口气不歇把粥喝了,一抹嘴:“所以张臻必须有接应,在他杀完人以后,应该有一条船开到大溜网附近,接走张臻,再扔几个渔民下海伪造失踪假象。”

在茫茫大海上可不像陆地那样能站着等对方来接,张臻只有带着卫星电话与接应者联系,等接应者开着船来到,就毁掉油舱和GPS,伪装出海难现场后离开。而这通电话将会被例行记录在海事卫星通讯系统中,桑绪如果能够黑进系统,查清渔船失联海域附近是否有通讯信号出现,就可以确定张臻的嫌疑到底有多大。

“桑绪能黑进去吗?”在骆沉明给桑绪打电话时,林九微惴惴地问,手里握着海鲜粥的塑料勺子,像握着最后一根稻草。

“差不多吧!”骆沉明说。

“而且就算查不到通讯信号也不能说明海难就是天灾,”林九微思索道,“说不定凶手考虑到了这一点,自己带了GPS,把大溜网的GPS毁掉以后,把船开出去很远才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