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酒壮怂人胆
许十安马不停蹄地回了许家大宅,他从后门进去,先看见楚伯,于是把从纽约带的礼物拿给他,楚伯朝他使了个眼色,许十安马上意会,他们家老头今天的心情是发飙黄色预警。
许十安低眉顺目地走进客厅,对着正在沙发前喝茶的许运生叫了一声爸。
许运生抬起眼皮瞧了许久未见的儿子一眼,厉声说:“出去那么久,回来也好几天了,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爹的吗?”
许十安自知理亏,赶紧解释道:“公司有人亲属去世了,我去帮忙料理后事,这不是您一叫我就回来了吗。”
许运生冷哼一声:“你公司里谁有这么大面子,要老板亲自出面帮忙料理后事?是那个设计师吧!”
许十安心想,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
他耐着性子对父亲解释道:“童彦父母双亡,是被奶奶带大的,老人得了癌症都不敢告诉他,怕拖累孙子自杀了,他情绪非常不稳定,我多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吧。”
人死为大,许运生听他这么一说,到底也不好再跟他斤斤计较,转移话题道:“说说你的时装周吧,听说直播卖了一个亿?”
许十安在父亲面前不敢不谦虚:“那都是外面的谣传,没有一亿,关起门来跟您实话实说,八千多万还是有的。”
许十安原以为父亲听了会夸他几句,没想到许运生拿着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说:“你觉得你这次玩个花样挣了点钱就了不起了?我必须给你泼泼冷水,服装行业不是靠你这种小聪明就能做大做强的,靠的是工厂的实力和技术,靠的是先进的生产线和经验丰富的工人。你搞个直播博个眼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都是硬实力,许十安当然不会否认生产环节的重要性,可是,设计呢?设计就不重要了吗?设计不需要成百上千的工人,不需要动辄百万一台的机器设备,可能几个人,几台电脑就能把一个品牌全部的设计搞定了,可是一件服装最大的溢价空间恰恰就是来自于设计。
许十安非常急于纠正父亲的观念,他说:“爸,我这不是投机取巧,也不是小聪明,我这是正常的市场营销手段,您不能因为我吃了这只螃蟹,就觉得我走的不是正道,也许过不了多久,所有服装的发布会都采用这种方式了呢,到时候谁还会觉得这是小聪明啊?可那时没准又有更新更有意思的营销手段出现了呢。”
向来都是老子教训儿子,那有儿子教训老子的道理?许运生将茶杯重重地撂在茶几上,脸色十分不悦:“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是不是?你不跟我顶嘴就显示不出来自己厉害是不是?”
许十安每次他跟他爸谈话,最后都会变成我是老子所以你就得听我的,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他懒得再跟父亲掰扯这些,说了他也听不进去,立在一旁盯着鞋尖,一言不发。
许运生沉默了一会,他原本也没打算跟儿子深究纽约的事,于是把一打资料丢在茶几上,沉声道:“我们在N市海关的一批进口面料出了点问题,海关换了新的领导,这事本来是你二叔管,但是他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姐姐又有身孕,你去那边待几天,跟海关的人见见面,让他们快点把面料放出来,以免延误工期。”
让他这个时候去外地,许十安一听就不乐意了:“家里那么多人,干嘛非得让我去?”
许运生吼道:“我还指使不动你了是不是!”
他看着高大的儿子,这么多年过去,许十安顶撞他的样子还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只不过小时候是许十安仰着头,现在换成他仰着头了。许十安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转了性,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赚没赚钱不知道,动静倒是一次比一次折腾得大。虽然他认为许十安用的都是些旁门左道,但这样总比以前游手好闲强吧。看许十安在事业上好歹有点起色,许运生有意让儿子接触整个产业链,说不定以后真的能把管理权交付出来。没成想许十安还是这么任性,一丁点都体会不到自己的用心良苦。
许运生属于那种特别古板的封建大家长,不会温声软语地述说自己的苦心孤诣,只会用身份和地位施压。他眉毛一拧,对许十安嚷道:“你刚刚拿下来的那些订单要是还想在我的工厂里做,就给我老老实实去N市,你自己掂量掂量,全中国有几个工厂能接你的活,又有几个工厂接了你的活还不宰你!”
这是亲爹说出来的话吗?许十安瞪着自己老爸,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原本以为这次直播能掌握一部分现金流,以后无论是开个副牌还是自己开个直营店都不用找他爹要钱了,没想到他爹一下就捏住了他的七寸,直接要断掉他的生产线!
生意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单单是他个人的喜好问题了,这里面牵扯到成百上千消费者的利益,他不能不把上帝当回事,也不能把ANNA-X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誉就这么毁掉。
许十安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老子服了软,作为“回礼”,他临走的时候给他爹撂下一句话:“我在纽约看见我妈了,她过得很好。”
这句话足够许运生好好喝一壶的了。
许十安心想这一走就是好几天,准备晚上再看看童彦,于是发信息询问他的状况。嶼童彦问什么都说好,就是不让许十安来,说好的让他静静,怎么一天都没到就要反悔呢?
许十安想想也是,不如早去早回,把公司的工作安排了一下,第二天就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去了N市。
其实这趟出差许十安也带了点私心,直播的订单马上要出大货了,他去趟工厂也好,跟那边的负责人见见面,各方面盯紧一些,也好不出岔子。
许十安一方面要应付海关的新领导,一方面要督促工厂赶紧出样品,还要时不时分出精力关心一下童彦。许十安晚上应酬多,回到酒店都比较晚,于是尽量选择中午给童彦打电话。每次通话童彦都要过好久才接,声音黏糊糊的,好像刚睡醒一样。许十安以为他思念亲人,晚上睡不踏实,早上也就不愿意起床。直到后来几次他打电话,童彦迷迷瞪瞪地答非所问,许十安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不能继续在N市耽搁了,迅速结束了这边的工作回到北京。
一下飞机,许十安就直奔童彦奶奶家,咣咣砸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开。他掏出电话正要打给童彦,大门忽然开了,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童彦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口,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先是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门口站的是谁,然后如临大敌一般就要去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