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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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保国啰里啰嗦总算介绍完了案情,齐大庸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你小子行啊!把这个案子给办成了‘五无’。”

“什么‘五无’?”刘保国伸着脖子问。

“无特定现场、无作案痕迹、无具体发案时间、无钱被盗方位、无嫌疑人范围。行啊你!”齐大庸讥讽道。

刘保国干笑着:“那九个营业员应该是嫌疑人范围。我知道,这事不一定和嫂子有关系,谁让她倒霉是这儿的营业员呢?还替人家的班……”

“得!得!你提她干什么?我既然来了,就把和她的关系搁一边了,否则,我也不来!”

“是!是!我还不了解你?公私分明。”刘保国讨好。

“少来这套!带我去看看现场!”

刘保国引路,齐大庸和莫小苹到了现场。

齐大庸沿着从外币专柜到金库的路走了两个来回,一句话不说。刘保国小心问,“怎么样大齐?有戏吗?”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齐大庸说,“你说,让我怎么干?我们所长说了,让我到这儿以后听你的。”

“我看,九个人都得测,看看她们谁说谎了。”刘保国说,见齐大庸绷着脸,又说,“要不,你帮我再分析分析,这九个人里头,谁的……”

“我不听!”齐大庸知道刘保国想说什么,“我不管她们谁的嫌疑大,谁的嫌疑小,我就看她们谁的心理有涉案痕迹!不过,我不怕打击你的信心,要想从九个营业员里找出嫌疑人,恐怕不大可能。”

齐大庸的话挺肯定,好像他已经知道了嫌疑人是谁似的,弄得刘保国看着齐大庸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别瞪着个牛眼看我!”齐大庸说,“你想啊!有条件进出营业室和外币专柜的人那么多,谁都可能顺手牵羊,就把人家九个女营业员列为嫌疑人没道理!她们顶多就是和钱箱直接接触,不调查不行罢了,是不是这么回事?”

刘保国想了想,点头:“对!对!大齐,别听你们所长的,测谎这事儿,全听你的,我们都信赖你!”

“你倒会推!你给我再叫几个弟兄来,分行的领导也叫上,一块研究测谎题怎么编。”齐大庸说。

刘保国出去了。莫小苹问:“师傅,你为什么不听刘队把九个嫌疑人分出可疑程度?”

齐大庸说:“我怕先入为主。测谎的主要功能是排除无辜,不是想方设法确定嫌疑人,确定嫌疑人是办案刑警的事,懂吗?我让刘保国多叫几个了解情况的人来,就是想尽可能多地了解案件全过程,然后在分析的基础上编测谎题。编测谎题必须对事不对人,如果反过来,对人不对事,非测错了不可。”

“大齐!人都到了!”刘保国在门外喊着。

十几个人把不大的屋子坐满了。

齐大庸在人群里看见了他不愿意看见的人——人保处的焦处长。他觉得胸腔里有气流在回旋撞击,撞得他疼。

焦处长一表人才,神态和身板都带着军人气质。齐大庸不知道该把焦处长当做什么,情敌?对手?侦测对象?反正自己的老婆就是和这个焦处长好上的!当确定了姚婷和焦处长的确有那事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一块肉被焦处长生生地给撕走了,现在,他恨不得也从焦处长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焦处长也看见了齐大庸,他马上扭过头去。

焦处长以前没见过齐大庸,只听姚婷把齐大庸形容得一文不名,这次见了,知道姚婷有意贬低齐大庸,齐大庸是男人里英俊的。

大家坐定后,分行几位领导插不上话,只说了一些希望早日破案之类的官话。几个侦查员又重复了一些齐大庸听过的情况,然后,一屋子人就等着齐大庸发话了。

“这个案子听起来挺蹊跷的,”齐大庸说,“可是,这个案子有心理分析的基础,干这事的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肯定记得作案时的每个细节,他想不记着都不行,因为,这个细节已经刻在他心里了,形成心理痕迹了,终生都不会忘记。”

一屋子人似懂非懂的,齐大庸不管这些,继续说自己的,“有心理痕迹,就有心理状态,有心理状态就反映到生理上,生理是什么?生理就是本能,你自己控制不了。生理上有了反应就好办了,靠测谎来发现。”

齐大庸用手拍拍自己面前的测谎仪。人们都被齐大庸的话吸引,莫小苹更是不放过每一句话。

齐大庸接着说:“测谎仪怎么能知道谁说了谎呢?靠测谎题。测谎题不能凭空编造,要根据犯罪情景状态,也就是根据大家提供的各种线索来编写。不怕细碎,越细碎越好。大家提提吧!小莫,你记录!”

“哎!”莫小苹早就打开笔记本电脑了。

行长说:“齐专家,编题这事儿,是不是太高深了?”

齐大庸说:“没什么高深的,其实就是列出和案子有关的情况,不外乎发案时间、地点、原因、作案人这几个方面。”

见大家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齐大庸又说:“比如这个案子发现得不是不及时吗?大家,特别是那九个女营业员,时间记忆已经不准确了,有的连自己星期几当班都不记得了,可是,作案人肯定记得。美元肯定是在那十天里的某一天被盗的,究竟是哪一天呢?就得用测谎题去找答案了。还有,咱们不是不能确定钱究竟是在哪儿被盗的吗?但是,干这事儿的人知道,反正跑不出金库、走廊、营业室、外币柜台这几个地方。咱们也不知道嫌疑人盗窃的时候是用钥匙开的钱箱,还是钱箱盖着盖没锁,或者钱箱根本没锁也没盖,干这事儿的人知道!那么大一笔钱,还是美元,不可能十几天就给花了,不是藏起来了,就是放进银行了,是一个人干的,还是几个人合伙干的?咱们得给美元的下落划定几个地方,在本地?还是本地以外?钱藏在男人手里,还是女人手里?还有,那个偷钱的人,偷到钱的当天晚上肯定特激动,特高兴,要是他一个人干的,他肯定偷着乐,要是几个人合伙干的,他们就要商量着分赃的事……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齐大庸停下来。

刘保国说:“大齐,我看就按你说的这些编题就行!”

行长也忙说:“齐专家,我们是外行,都看你的了!”

齐大庸看见,焦处长的眼睛总往测谎仪那边扫,就好像测谎仪勾着他的魂儿似的,就点着他的名问:

“焦处长,你是人保处长,最有发言权。你认为我刚才说的,能不能把作案人的活动都包含进去呀?”

焦处长没准备,脱口说:“能!能!”

2

齐大庸当着大家的面,把测谎说得很简单。但等大家都走了后,他又闷头琢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