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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青春期男孩在一个房间里时,那个房间一定会发生时空关系的扭曲。宝拉停在客厅的门口时,就是这么想的。青春期的小伙子所能占据的空间似乎大大超过他们实际身形。只有她和埃莉诺在家时,房间通常看起来很宽敞。她们的朋友来玩的时候,房子也不显得拥挤。然而,托林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双腿伸过小地毯,衬衫敞开,领带半耷拉着时,房子的空间似乎突然缩水了。她得找一个喜欢看《神秘博士》15的技术宅男问一问这个问题。
埃莉诺坐在她最爱的扶手椅上,双腿蜷曲在身下,膝盖上放着毛线织物。这两位正在看《僵尸肖恩》。宝拉不确定这部电影是不是适合妈妈刚失踪的男孩看,但她推测,是托林和埃莉诺一起选了这部电影。
她进来时,托林挺了挺身子。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青少年的迷茫,焦虑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他的眼中。“找到我妈妈了吗?”
“我很抱歉,没有任何新消息。”宝拉看着他沮丧的表情,真希望自己能说点别的话。她坐到沙发扶手的边缘。“我知道你准备对我大喊大叫,询问原因,但你真的确定她没对你说起过她要与某人见面?”
他对宝拉怒目而视。“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没有。而且她就算说过而我忘记了,她也会发短信过来提醒我。她经常这么做。她说我从不听她说话,因此总是会再提醒我一遍。”他的下嘴唇开始轻轻颤抖,转过头去,用手捂住嘴巴。“但不管怎样,她错了,我真的听她说话。”
“我相信你,托林。”埃莉诺说,暂停DVD播放器。
“那么,你为了寻找她,都做了些什么?”托林追问道,用挑衅来掩饰恐惧。薄薄的衬衫下,他的双肩防御般地耸起来。
“今早,我已经把从你这里得到的信息输入电脑,并将信息传到全国各地。明天,他们就会开始倾尽全力找到她的朋友,检查她所有的银行账户和信用卡的交易情况。”
“他们为什么要等那么久?他们为什么不能立刻就行动?”他愤怒地咆哮。
因为这不是优先级事件。因为他们更愿意参加足球赛。因为没有人像你一样担心她。“因为在工作日,这些事情更容易处理。”宝拉说。埃莉诺挑起眉毛,仿佛不相信宝拉会说出这么苍白的借口。负罪感使然。宝拉又补充道:“你如果想听,我可以告诉你,我将采取什么行动。今晚我会去你家,搜集他们所需的一切材料,这样他们早上就可以立即开始行动。这听起来怎么样?”
他啃咬着大拇指边上的死皮。“我觉得还不错。”
“你知道她把银行账单和护照等材料都保存在哪里吗?”
“在她的卧室和卫生间之间有一个类似储藏室的地方。那是一间储藏室,但我爸爸把它装修成一间办公室。他在里面做了一个书桌,还有其他很多东西。我们的所有官方文件都放在最底层的抽屉里。”
“谢谢。你如果准备跟我们住一阵子,我还需要挑几件你的衣服。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吗?”
他看起来有些抗拒,但还是点点头。“我觉得没问题。”
“你想要跟我们住在这里吗,托林?你自己决定。你更愿意跟朋友或者你妈妈的其他朋友住在一起吗?你知道,你可以说出心里的愿望。”
“你不想我待在这里吗?”
宝拉差点为他落泪。“你只要有需要,可以一直待下去,直到你不想再待下去。”
“待在这里挺好的,”他朝埃莉诺的方向点点头,“她没有大惊小怪。而且我如果妨碍到了你,你会开足马力迅速找到我母亲,夺回自己的空间,不是吗?”
“说得很有道理,”宝拉努力隐藏惊讶,“你能给我钥匙吗?”
“不用那么着急,”埃莉诺说,“你还没吃饭,对吗?我们留了些披萨给你。你去检查托林家之前,应该先坐下来吃一点晚饭。”
宝拉没精力抵抗。其实她很高兴在转身冲进黑夜之前吃点饭。不只是为了补充体力,还因为这能确定任务的性质。这是她从卡罗尔·乔丹那里学到的东西之一。在那之前,她听从同事的劝告:不要把感情投入到案子中,因为不然你会被消耗殆尽。与卡罗尔一起工作后,她开始明白,你真正在乎一件事时,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诚然,代价会很高。但是,你如果不在乎结果,为什么要做这个工作呢?
搜查她曾经做客的屋子,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以前跟托尼在一起工作时,经常搜查房屋或在别人的地方进行问讯,但今天她觉得这件事很新鲜。她必须克服搜查某个她认识并喜欢之人的生活的尴尬。为了贝芙,她必须把个人的不适感放到一边,彻底清查这栋房子,寻找任何有用的线索。
当然,其他警察也会搜索这栋房子,她会拿到搜查记录。宝拉怀疑贝芙已被定义为低风险人群,在失踪人群的分级中处于最低等级。标准说法是:“失踪主体或社会不会受到明显的安全威胁。”早班警察会把贝芙的案子放在待解决案子的最后面。他们可能暂时不会搜查整栋房子。宝拉如果是负责人,会选择将本案评估为中等级别,但这不止是因为贝芙是她的朋友。按照手册上的说法,中等级别就是“失踪主体可能会处于危险境地”。她认为可以将贝芙纳入这个范畴中。贝芙这样的女人不会主动消失。她尽量不去想在《失踪者管理办法》的开头部分被画上重点符号的大写句子:“如果存在疑点,想想凶杀案这种可能性。”
但她专业的头脑中一个角落已经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了。
她在袖珍笔记本里记下时间,进入房子。第一阶段是“开门搜查”。她以前的同事凯文·马修斯称之为“不要忽略该死的明显之处的搜查”。他们都记得那些让人很不舒服的案子,失踪的孩子被发现隐藏在房屋或公寓的不起眼角落里,有时候是自己躲起来的,但更多是被动的。因此,宝拉慢慢穿过房子,检查每个房间和橱柜,每个鸽笼或盒子般大小的空间,只要它大得足够容纳贝芙。不出所料,她扑了个空。
她希望下个阶段能有所收获。现在,她扫荡整个房子,寻找任何能带她深入贝芙生活的线索。笔记、日记、电话号码、照片和电脑。托林有自己的平板电脑。他说贝芙从不会用他的平板,而他也不会碰贝芙的笔记本电脑。他们有台无线打印机,托林可以将自己的电脑连到打印机上。她找到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就在托林之前描述的办公室小窝里。宝拉不想依靠该死的技术人员。是时候寻求帮助了。
宝拉掏出电话,拨号前确认了一下时间。打电话给一个业余时间都在数字世界漫游的女人,九点半不算晚。出乎宝拉意料的是,电话响了四声之后,斯黛西才接。“宝拉,你好,最近怎么样?”